暴雪压垮枯枝的刹那，巷尾凭空多出一座朱漆鎏金的二层阁楼。
飞檐下九十九盏人皮灯笼“唰”地亮起，映得匾额上“碎梦阁”三个字如活物般蠕动——那根本不是墨迹，是三千根情丝缠着心头血绣的咒。
二楼猩红纱幔被剑气掀开一角，楚无欢广袖上的金羽纹灼得棋盘冒青烟：“你输了。”
她指尖黑子叩在星阵死门，整片虚空应声龟裂，第九重雷劫还没劈到窗棂就碎成金粉。
楚君则执白子的手顿了顿，袖口银线绣的彼岸花突然暴涨，把试图钻进来的天道威压绞成丝线：“上次东海龙王求饶时，你也是这么诈我的。”
他腕骨一翻，星阵中困住的雷劫残片凝成糖丸，精准投进楼下多宝阁某个琉璃罐。
罐子里泡着西天佛陀的舍利子，此刻被雷糖腌得滋滋作响。
“这次赌什么？”
楚无欢赤足踏上窗沿，金羽纹顺着脚踝爬上小腿。
她俯视巷口那个怀揣油纸包的瘸腿书生，他脖颈挂的祖传血玉佩在雪夜里泛着幽光，却不及怀里那包焐化的桂花糖惹她注目。
楚君则的白子突然炸成齑粉。
楼下传来推门声。
书生滚进门槛时，正看见多宝阁最高层的弑神剑撞碎三个琉璃罩。
剑气擦着他头皮飞过，削下一缕渗着龙涎香味的发丝——但他自己显然没察觉。
“典、典当！”
书生跪在玄玉柜前哆嗦，“我要今科状元！”
楚无欢不知何时倚在了柜台上，鎏金烟杆挑起他下巴：“碎梦阁的规矩，拿最痛的那块肉来换。”
书生慌忙扯下血玉佩，却被楚君则冰凉的指尖按住手背。
这位白衣公子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袖口银彼岸擦过他耳垂：“我们要这个。”
油纸包凌空飞起，八块融成黏浆的桂花糖“啪嗒”落在契约上。
糖渍混着血丝晕开冰裂纹，书生没看见条款背面浮出的“熬梦三日，败者化笔”，更没发现楚无欢吐出的烟圈正幻化成他亡母的脸——那妇人残影用唇语嘶吼着“快逃”。
血契烙进掌心的瞬间，二楼弑神剑突然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三更梆子敲到第二声，书生在客栈榻上抽搐着醒来。
烛火自动燃起，映出宣纸上自动浮现的策论文章，他狂喜着提笔要抄，却发现狼毫尖戳进眼眶。
“替相爷顶罪是你的福气。”
梦里侍卫的冷笑在耳边炸响。
书生惨叫着手一抖，鲜血在纸面泅出个“贪”字。
他这才看清袖口不知何时生满龙鳞，每片鳞下都蠕动着细小的金符——和碎梦阁匾额上的一模一样。
此刻阁楼二层，楚君则正把书生的恐惧腌进桂花糖里。
糖罐将封口时，楚无欢突然按住他手腕：“三百斤怨气才腌出这么点龙息？”
多宝阁轰然震颤，弑神剑劈开虚空首指东海。
三百里外归墟深处，被锁在镇海柱上的黑龙突然睁眼，它逆鳞处赫然缺了一枚——正是书生玉佩的形状。
楚无欢舔去指尖糖渍，金羽纹爬满脖颈：“该收网了。”
楚君则袖中银花吞掉最后一缕雷劫，笑得比糖霜还冷：“这次我要龙角雕酒壶。”
楼外风雪骤狂，第九十九盏人皮灯笼映出个新影子。
这次来客拖着条覆满逆鳞的尾巴，一步一血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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