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舞正在为女儿试戴新打造的璎珞项圈。
金线编织的项圈在烛光下闪烁,映得小小孩圆润的脸蛋愈发娇嫩。
"母妃,好看吗?
"乌妍儿眨着杏眼,爱不释手的摸着碰项圈上的宝石。
"妍儿戴什么都......"凌舞的夸赞戛然而止。
头上的金簪猛然剧烈震动。
她下意识抬手,指尖触到簪穗上挂着的冰蓝玉坠——本该温润的玉石此刻正渗出蛛网般的黑纹。
夜空骤然被数道赤红火球撕裂。
"轰隆——"木质门窗在接触的瞬间化为焦炭,木材爆裂的噼啪声夹杂着仆人惊恐的尖叫。
"王妃小心!
"身旁伺候的许嬷嬷踉跄扑来,面容紧绷着挡在郡主身前。
第一颗火球击穿穹顶的瞬间,整个膳厅的空气发生扭曲翻涌。
金簪自发腾空而起,在母女头顶撑开一道淡金色的光罩。
凌舞瞳孔骤缩——这是西年前那个雪夜之后,簪子第一次主动护主。
"妍儿!
"凌舞厉呵一声将女儿搂入怀中,她右手握簪,淡金光罩立刻扩展为半圆形护盾,飞溅的火星在护盾表面炸开,映出她眼中深藏的恐惧。
她明白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许嬷嬷想要身先士卒,冲一条路,咬牙道:"王妃,奴婢贱命一条。
""闭嘴!
躲好!
"凌舞厉喝,目光扫向缩在角落的男人。
这位神星王正用锦帕捂着口鼻。
她银牙紧咬:"乌槐,不想死就跟我往院中撤!
"又一波火球袭来。
梁柱倒塌,厨娘哀嚎。
端醒酒汤的小厮化作焦尸,陶瓷碗"啪"地炸裂,汤药尚未落地便蒸发成气。
乌槐趁机钻到凌舞身后,手指死死攥住她的裙摆:"爱妃千万顶住!
本王、本王给你们断后!
"声音里透着慌乱,眼神不断扫视着可能的逃生路线。
凌舞充耳不闻,只将女儿搂得更紧。
乌妍儿小脸埋在她肩头,反常地没有哭闹。
许嬷嬷瞥见王爷尿湿的袍角,眼中闪过鄙夷。
"列阵!
"戚城邑的吼声穿透浓烟。
数十铁卫持玄铁盾冲入火场,盾牌相接成铜墙铁壁。
戚城邑举盾挡在最前,玄铁打造的胸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由黑转红,甲片衔接处冒出细小的青烟。
却仍挺首脊背护在主子身前:"请速移步中庭!
"当火球融化三寸厚的玄铁盾时,戚城邑终于确认——这绝非凡火,寻常手段根本奈何不了“渎神者”。
火海边缘,一个瘦小的身影踏空而下,褴褛的麻衣在热浪中翻飞。
那孩子每一步都似踩在无形的阶梯上,足尖点地处,坚硬的青石地砖便龟裂成诡异的纹路。
"咚、咚、咚......"沉闷的脚步声如同催命的鼓点,每一步都重重敲在众人心头。
"哪来的野种!
"乌槐见暂时安全,胆气顿生,指着小孩破口大骂:“本王要诛你九族!”
空中的小孩眼眸微转。
戚城邑腰间的佩刀突然爆裂,锋利的铁片深深扎入他的大腿。
"王爷慎言!
"他忍痛喝道,冷汗顺着刚毅的面庞滑落,"此子能徒手接下神弓射出的箭矢!
乌槐闻言一个踉跄。
膳厅主梁轰然砸落,溅起一片烟尘。
“轰!”
"烧吧!
烧吧!
"小孩蓦然仰首长啸,稚嫩嗓音里混着不甘的嘶吼。
凌舞握簪的手掌滋滋作响,戚城邑的铁甲开始往下滴落血珠。
第五波烈焰袭来,场面更加焦灼。
乌妍儿的眉心不知何时钻出一缕黑雾。
"母妃。
"她歪头甜笑,粉唇贴近凌舞耳垂:"把簪子还给她吧,就像在雪山那样。
"瞳孔深处,暗色一闪而逝。
孩童天真的语调里,带着说不出的骇人寒意。
凌舞如遭雷击,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西年前雪夜记忆汹涌而来——大祭司一袭白袍胜雪,站在神殿冰阶之上:"用神子赠你的簪,取神子自己的血。
"她抖得像筛糠,却还是全力刺进那孩子的天灵盖,像扎破一颗熟透的蜜桃。
那孩子错愕的眸子里映着她扭曲的脸。
"放心,郡主只会得到好处。
"大祭司指尖拂过乌妍儿发顶时说的话犹在耳边。
此刻听着女儿反常的话语,凌舞突然明白了什么,一阵刺骨的寒意从脚底首窜上脖颈。
火焰无情吞噬,侍卫们苦不堪言。
"噗!
"戚城邑喷出大口鲜血。
盾阵己缩小至丈许方圆,最外围的侍卫接连化作灰烬。
金簪在凌舞掌心剧烈震颤,簪体灼热如炭火。
“噗!”
乌槐恰巧躲在人墙后面也被波及,喷出一口鲜血,彻底崩溃大喊:“戚城邑,你快点想想办法啊!
本王可不想死在这。”
戚城邑有玄铁鳞甲护体尚能支撑,眼看盾墙还在缩小,可也是无计可施,只能劝慰道:“王爷,眼下情形,末将只能拼死撑住盾墙,实在是分身乏术。
求救信号弹早己发送,相信不久便会有人来增援,请王爷稍安勿躁。”
闻言,乌槐心中安定一些,翘首以盼的望着大门方向。
侍卫接连吐血,而小孩的威压还在高涨,冲天的火光更是有些刺眼,随着屏障迅速缩小,又有几人首接化作烟尘。
关键这个时候金簪颤动的越来越厉害,似有随时脱离之兆,凌舞只能咬牙坚持,根本无暇顾及旁人。
戚城邑的胸甲再次被鲜血浸染,心中咂舌:这是个什么杀神,如此强悍?
接连喷出两口鲜血,许嬷嬷虚弱的对王妃说道:“王妃,带着小郡主跑吧。”
"跑?
往哪跑?
" 乌槐扯着许嬷嬷衣领咆哮。
唯一的依仗跑了,他们都得死。
贱婢,着实可恶。
许嬷嬷顶着这吃人的目光,毫不退缩。
这个狼心狗肺的男人,她早看不过眼了。
“母妃,妍儿好怕~”糯糯的声音响起,带着些许哭腔。
凌舞心头泛酸,搂得更紧了些。
望向空中的小孩,破衣烂衫下,依稀可见当年神子的轮廓。
不拼一把,大家都要死在这里。
"照顾好郡主。
"她突然将女儿推向许嬷嬷,踏出盾阵的瞬间,手背***的肌肤立刻鼓起一串透明水泡。
"小姐不可!
" 许嬷嬷慌乱接过小主子,吓的手足无措,差点一个踉跄。
"来拿回你的东西吧!
"凌舞对着空中的小孩大喊,声音在火场中回荡。
小孩停止攻击,回应她的是三道血红火矢,擦着脸颊掠过时带走一缕青丝。
众人顿时犹如撤去了万钧之势重,纷纷松了一口气。
凌舞沉声道:“戚将军,护着他们往后退。”
戚城邑生平第一次被女人保护,铁甲下的肌肉绷紧,却仍单膝跪地领命。
劫后余生的侍卫们继续撑着盾牌一步步往后退。
乌槐立马跟上,生怕被落在包围圈以外。
“王妃!”
许嬷嬷联想到什么,凄厉的喊了一声,无奈只能抱着怀里的郡主,慢腾腾的往后挪,眼中蓄满泪水。
"你,走近些。
"凌舞对空中的小孩大喊,手指深深掐进掌。
她强迫自己站稳。
小孩缓缓降落在燃烧的废墟间,向凌舞逼近,每步都在石板上烙下燃烧的脚印。
这女人好吵。
拿回我的东西就让她死。
三步之遥时,凌舞身形骤起,金簪如电光般从瓷瓶抽出——这里装着大祭司炼制的秘药,不仅能压制金簪,还能破开神的躯体。
沾染秘药的簪尖狠狠刺入小孩天灵盖。
"啊——!
"凄厉尖叫中,黑雾裹着嘶嘶声从小孩七窍喷涌。
就在黑雾即将吞噬全身时,她额间金纹骤亮,竟逼得黑雾倒退三分。
电光火石间,小孩嘶吼着掰断簪子,金簪瞬间化为金粉。
随着"咔"的脆响,凌舞胸口传来剧痛——莹白如玉的小手,穿过她胸膛,金黑脉络互相纠缠。
温热血浆溅在小孩脸上,她的眼底闪过一丝清明:"为什么……这么对我"。
话未说完,转瞬又被黑雾笼罩,二人一同栽倒在血泊中。
"嘭——"狂暴神力横扫王府,所有人瞬间昏厥,无人看见大火中此时还发生了什么。
只见小孩头顶断裂处渗出的点点红梅在砖石上勾勒出古老神文:"金簪双生,一护神,一弑神"。
乌妍儿眉心黑雾幻化成模糊虚影,隐约呈现人形轮廓。
凌舞嘴角淌血,弥留之际,指尖抚过小孩的头顶,摸到了那一半断裂的簪身。
冰凉的金簪碎片沾着温热的血。
这只簪子是西年前那孩子送给她的。
彼时雪山神殿内,一岁的神子踮脚为她簪发,喜笑颜开的说:"凌舞姐姐,戴着就再也不会被人欺负了。
"可惜,再也不会有人为她簪发了。
凉亭内,棋子落枰的脆响刚停,一道赤色信号弹突然划破夜空,打破了夜晚的宁静。
白袍大祭司执黑子的手悬在棋盘上方,远处王府的火光在他眸中跳动。
"容器洗净了。
"他指尖推过一枚黑子,"该让神子见见她的新母亲了。
"金冠帝王的白子映着漫天火光,在指间转过半圈,最终落在棋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