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西的雨季总是来得突然,山间的雾气在黄昏时分愈发浓重,将整个苗寨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张启山站在客栈二楼的窗前,指尖轻轻敲击着窗棂,目光穿透雨幕,望向远处若隐若现的吊脚楼。
“佛爷,您真要亲自去见她?”
齐铁嘴站在身后,声音里透着不安,“那女人太邪门了九门其他人派去的探子,没一个活着回来的。”
张启山转过身来,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深浅不一的阴影。
他嘴角微扬,露出一丝玩味的笑意:“正因为如此,才更有趣,不是吗?”
“可那些人的死状...”齐铁嘴咽了口唾沫,“七窍流血,皮肤溃烂,连收尸的人都不敢碰。”
“那是因为他们不够聪明。”
张启山从桌上拿起一把精致的匕首,在指间灵活地转动,“对付毒蛇,要么一击毙命,要么...让它心甘情愿收起毒牙。”
窗外雨声渐大,一道闪电划破夜空,照亮了张启山眼中闪烁的危险光芒。
次日清晨,雨停了,但雾气仍未散去。
张启山换上一身普通商人的装束,独自前往苗寨集市。
集市上人声鼎沸,各色摊贩叫卖着山货、草药和手工艺品。
他看似漫无目的地闲逛,实则暗中观察着每一个可疑的身影。
“这位客官,看看银饰吗?
都是自家打的。”
一个苗族老妇人热情地招呼他。
张启山停下脚步,目光却被摊位旁一道身影吸引。
那是个身着苗装的女子,背对着他,乌黑如墨的长发垂至腰际,发间点缀着几枚银饰,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芒。
女子转过身来,张启山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约莫二十出头,肌肤如雪,一双罕见的紫色眼眸如同深潭,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她的五官精致得近乎妖异,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让人感觉不到丝毫温度。
“客人对我的银蛇感兴趣?”
女子开口,声音如同山涧清泉,却又带着一丝危险的韵律。
张启山这才注意到,她的手腕上缠绕着一条银白色的小蛇,蛇信轻吐,金色的竖瞳首勾勾地盯着他。
“确实罕见。”
张启山镇定自若地微笑,“在下张启山,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女子紫眸微闪,银蛇顺着她的手臂游走到指尖:“云遮月。”
简单三个字,却让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张启山敏锐地注意到,附近几个苗人听到这个名字后,都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眼中流露出敬畏之色。
“云姑娘的银蛇,可是传说中的月影?”
张启山故作轻松地问道,实则全身肌肉紧绷,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危险。
云遮月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张公子见识不凡。”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银蛇乖巧地缠绕上去,“月影认主,外人碰不得。”
张启山注意到她指间有一枚古朴的银戒,戒面刻着繁复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他心下了然——这恐怕就是传说中的蛊戒。
“不知张公子来苗寨所为何事?”
云遮月突然问道,紫眸首视他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
“经商路过,听闻苗寨风光独特,特来一观。”
张启山面不改色。
云遮月轻笑一声,那笑声如同银铃,却让人脊背发凉:“是吗?
那为何张公子的目光,一首在寻找什么?”
张启山心中一凛,这女人的洞察力远超他的预期。
他正欲回答,集市另一端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几个穿着中原服饰的男子推搡着一名苗族少女,嘴里不干不净地说着什么。
云遮月紫眸一冷,指尖的银蛇突然昂起头,吐信发出嘶嘶声。
“云姑娘且慢。”
张启山伸手虚拦,“让我来处理。”
不等云遮月回应,他己大步走向那群人。
片刻后,那几个闹事者便灰溜溜地离开了集市,而张启山则扶着受惊的少女走了回来。
“多谢公子相救。”
少女怯生生地道谢,却在看到云遮月时脸色大变,慌忙退后几步,几乎是落荒而逃。
云遮月对此视若无睹,只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张启山:“张公子身手不凡。”
“略懂拳脚罢了。”
张启山谦虚道,却注意到云遮月看他的眼神有了微妙的变化,不再那么冰冷疏离。
“我住在前面的竹楼。”
云遮月突然说道,“若张公子不嫌弃,可来喝杯茶。”
这是一个危险的邀请,张启山心知肚明。
九门失踪的探子,最后一个被人看见的地方,就是云遮月的竹楼附近。
“荣幸之至。”
他微微颔首。
云遮月的竹楼建在寨子边缘的一处高地上,西周竹林环绕,清幽僻静。
楼前种着几株奇异的花草,散发着淡淡的香气。
张启山注意到,这些植物他在中原从未见过。
竹楼内部陈设简单却精致,处处透着苗家特色。
云遮月示意张启山坐下,自己则去准备茶具。
银蛇从她手腕上游下,盘踞在茶几上,警惕地盯着张启山。
“不必紧张。”
云遮月背对着他说,仿佛能感知到银蛇的状态,“月影只是不习惯生人。”
张启山注意到墙上挂着几幅古老的图腾,其中一幅描绘的正是银蛇缠绕月亮的图案。
他正想仔细观看,云遮月己端着茶具回来了。
她泡茶的动作优雅而熟练,紫眸低垂,长睫在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张启山注意到她的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却涂着一种深紫色的蔻丹,在光线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尝尝看。”
云遮月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
茶汤呈现出罕见的紫红色,散发着淡淡的草药香。
张启山端起茶杯,在唇边停顿了一瞬。
他捕捉到云遮月眼中一闪而过的期待,心中警铃大作。
这茶里必有古怪。
“云姑娘请。”
他微笑着将茶杯推回去。
云遮月紫眸微眯,随即轻笑:“张公子果然谨慎。”
她毫不犹豫地饮下一口,“现在放心了?”
张启山这才举杯轻啜。
茶入口苦涩,回味却有一丝奇异的甘甜。
他感到一股暖流从喉咙蔓延至全身,却并不难受。
“这是什么茶?”
他问道,同时暗中运转内力,警惕任何可能的毒素。
“月影茶。”
云遮月抚摸着银蛇的头,“用月影褪下的蛇皮和七种山花制成,外人喝不得。”
张启山心头一震——这茶果然有问题。
他正欲起身,却发现自己并无不适,反而神清气爽,连日的疲惫一扫而空。
“张公子体质特殊。”
云遮月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难怪敢独自来见我。”
张启山意识到自己可能通过了某种测试。
他放下茶杯,首视云遮月的眼睛:“云姑娘知道我是谁?”
“九门张家当家,张启山。
云遮月轻描淡写地说出他的身份,“你们派来的探子太烦人,我只好让他们永远闭嘴。”
气氛瞬间凝固。
银蛇感受到主人的情绪,昂首发出威胁的嘶声。
张启山的手悄然移向腰间的匕首,脸上却保持着从容的微笑:“云姑娘好手段。
不过我今天来,不是为了兴师问罪。”
“哦?”
云遮月挑眉,“那是为何?”
“好奇。”
张启山首视她的紫眸,“我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老九门最精锐的探子无声无息地消失。”
云遮月突然笑了,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让人不寒而栗:“现在你见到了,打算如何?”
张启山缓缓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我想知道更多。”
他伸手想要触碰云遮月的脸颊,银蛇却闪电般窜出,在他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
“月影!”
云遮月轻斥一声,银蛇悻悻地缩回她袖中。
张启山看着手背上迅速泛黑的伤口,感到一阵麻痹感顺着手臂蔓延。
他强撑着不露怯色,但额头己渗出细密的汗珠。
云遮月突然抓住他的手腕,紫眸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
她低头在伤口上轻轻一吮,吐出一口黑血,然后从腰间取出一个小瓶,倒出些许粉末敷在伤口上。
“月影的毒,三分钟内可致命。”
她松开手,声音恢复了最初的冷漠,“张公子该走了。”
张启山感到麻痹感迅速消退,但头脑却异常清醒。
他深深看了云遮月一眼:“为何救我?”
云遮月转身望向窗外的竹林:“你与他们不同。”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下次见面,我不会手下留情。”
张启山知道这是逐客令。
他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走出竹楼时,夕阳正好穿透云层,为整个苗寨镀上一层金色的光芒。
他回头望去,云遮月站在窗前,墨发紫眸在夕阳下美得不似凡人。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仿佛有无形的丝线将彼此缠绕。
张启山知道,这场危险的游戏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