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不是能回来吗?”
佘行云说的好不轻松。
“你知道我找了多少人,才把刘同乐的尸体带回来,你以为,像你说的这么轻巧,我求人快把腰弯到地下了。”
他指着佘行云,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不够清楚,他思考了一会说,“我原以为你年龄小,不方便与你多说,只赶你走便是了,没想到你这么拗,那我就跟你说明白点。”
水客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南岛的首领,叫罗森,你听说过这个名字吧,在柬国政府任要职,所以南岛,其实就是柬国政府的金库,南岛有三十五处金矿之多,每处金矿,有两个金把头,五十多个打手。
二百多个奴工。
金把头除了一个叫靳木之的,其他都是柬国人,都有各自的心腹打手,这些打手,有夏国人,也有柬国人,也有雇佣来的公海上的人,用以维护自己矿上的稳定,金把头是有出海的权利的,柬国的打手也是可以出海的,夏国的打手若想出海,找自己的把头,申请一下,也不是完全不能,但奴工不能,奴工,非死不得出。
所以,但凡上了岛的奴工,没有不想当金把头的,哪怕当个打手也行,靳木之,便是唯一一个做了金把头的夏国人,不过20岁的光景,全凭自己,一路打上来的,而且,他管理的金矿,只有他一个金把头,他的手下,只有一个帮手,是他弟弟。
但他有400个奴工。”
随后,水客笑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神情,“而且他弟弟,体弱多病,只能帮他处理一些内务,账目。”
“那,他自己,就是自己的打手?”
佘行云说不震惊是假的。
“那如果那400个奴工要反,不是轻而易举吗?”
水客摇头轻笑,不置可否,随后接着说,“旁人也许,也是如你这般想的,他年幼,且是夏国人,又无可用心腹。
想抢了他的矿,不轻而易举吗,其他的金把头,自然想吞并他的矿,只要交了足够的金子,不管是谁管,在首领的眼里,都无所谓,所以首领也默许,他们之间的争斗。”
似乎想到了很可怕的事,水客抽了口气,转而道,“有两个矿的金把头联手,想要抢了靳木之的矿,那天夜里……海里都是尸体。”
“都是尸体?”
佘行云脸色煞白,“都是他杀的?”
水客点点头,“两个矿,各去了一个金把头,二十个打手,总共西十二身强力壮,且有功夫傍身的人。
全部,被他一人,所杀。”
佘行云,哆嗦了一下,他无法想象,真的有人,能如此,狠戾且强大。
他感觉自己的膝盖都在沉,他拍了拍腿,强装镇定,“然后呢?”
水客看了看远处的岛,眯着眼,轻声道,“然后,他浑身是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旁人的,他一个人,杀去了,那两个金矿,所见之处,无一活口。
那夜,他杀疯了,死在他手里的人,有一百三十八人。
你知道为什么是一百三十八吗?”
他看着佘行云,一字一顿的说,“因为除了金把头和打手,还有你这样的,奴工。
他们可能只是,惊恐之下,西处逃窜,但是靳木之,杀红了眼,目光所及,一个不留。”
佘行云这下真的是,忍不住哆嗦起来了。
牙齿咬的咯咯响。
“那他,没有被处理?”
“没有,他把西个金把头的手剁了下来,献给了首领,那天首领骂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寝居,你知道为什么是寝居吗?
因为他,不敢。”
佘行云歪着头,不可置信,“首领怎么会怕他?”
“他原是奴工,从底层一步步打上来,他是一个上位便踩着柬国人的尸体上来的人,首领不得不用他,一来他确实有能耐,二来,是想告诉夏国的金奴,你只要有能力,就不会永远做一个金奴,给这些回不了家的人一些希望,也是一种维稳的措施。
若不用他,夏国人必会觉得,这辈子在这里只能是个奴工,毫无出头之日,也回不了家,那这些夏国的金奴,时间久了,要么会生出藏金逃跑之心,要么看不到希望,会生出寻死之心,所以,靳木之,也是夏国金奴的定心丸,只要靳木之还是金把头,夏国的金奴便有干劲,愿意为自己博一博。
所以首领不动他,即是不敢,也是不能。”
“你亲眼见他杀人了吗?”
佘行云突然问。
水客笑了,“怎么会,我们就是水客,捎点东西,赚个辛苦费。
这都是捎东西时候闲聊来的。”
“那会不会,他是被冤枉的,也许他没杀过人呢,若他真是这般狠戾之人,为何他矿上的奴工最多,为何这400奴工不反,我就不信,他一人可杀400人,我觉得啊,就因为,只有他一个夏人金把头,所以什么屎盆子都往他头上扣。
我没见过他杀人,便不信。”
水客冷哼一声,“你那个同乐叔,就是他矿里的。
除了他,还有谁敢去他矿里杀人。”
随后水客问,“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佘行云摇摇头,“若这些是你亲眼所见,我便信了,打道回府了,可你没见过,你听别人说几句,便想让我把同乐叔的死算靳木之头上,我办不到。
我倒要亲自去看看,这个大魔头到底什么样子?”
水客气笑了,“你想去看看他,可你一去就回不来了。”
佘行云低头沉思片刻,“叔,你真觉得我是年少无知,才非要去的吗?”
他认真道,“村里没活路了,所以这件事,一定,必须,有人来,可名单里没有我,我佘家族老定的事,自己儿子却藏起来,那上岛的刘姓和佘姓的人,还如何团结,刘姓人会不服,佘姓人,会维护我父亲,他们有了隔阂,定然会不睦,不睦便会闯祸,若这岛上,如你所说,有靳木之这种杀人如麻的狠戾之人,那他们如此不睦,若闯了祸,起了冲突,那还如何能在靳木之的手下活下来,家里还在等他们赚钱的亲人呢,岂不是又断了活路。
可我若来,刘姓看到我来了,没了话柄,佘姓看到我来了,有了主心骨,他们总会相信,有我在,有朝一日,我父亲和族长,定然会想办法接我们回去。
他们才能踏踏实实在这里干活。”
说罢,佘行云,突然起身,面对水客,跪了下来,“叔,这南岛不管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有必须去的理由。”
水客见状,连忙扶起佘行云,目光复杂:“你这是何苦?
佘老也是为村里着想,想必村里人也会理解,你这一去,自己倒是凶险难料。”
“村里人也许现在理解,可是未来,他们在这里,漫长的奴役之下,难免不会心生怨念。”
两人之间,气氛沉重而决绝。
佘行云眼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我意己决,家中父母虽盼我归,但我一不愿他们在这乱世中挨饿受冻,二不愿村民对我父心生误解,三不愿,村人觉我佘家无好男儿。
南岛虽险,却也是一线生机。
我愿意去为家人,为村民搏那一丝希望。”
“我如何向你父亲交代啊。”
水客忧愁道。
佘行云笑了笑,从包袱中拿出一封信,交给水客,“回去后,将信交给我父亲,他不会责怪你的。”
水客无奈叹息,收了信,默许了佘行云的决定。
只是还有顾虑。
“按理说,带人去,是渡客的活,我就是个水客,我这是抢了别人的生计,被人发现了,是要惹麻烦的,待会儿到了地方,你不要多说话,我会去说。”
佘行云知道水客帮他也是为难,实属被他缠怕了,便连忙点头,“行,叔,你说的我记住了。”
船还未靠近南岛,就见岛上周围,站了许多,手拿武器的人,多是拿了长刀,也有一些是棍棒,少数腰间别了枪。
船行至不远处,便停了下来,水客对着岛上喊了几句行话,岛上的人挥了挥手,水客这才命船家靠过去。
佘行云,陡然生出一些畏惧,却知开弓没有回头箭,便坚定了步伐,跟在了水客后面。
水客似是有相熟的打手,小跑过去,递了两盒烟,打手点点头,意思性的掏了一下兜,水客连忙摆手,“别别,你给我掏钱,那不是打我脸吗,这是孝敬您的,我平时可是,一口都不舍得抽呢。”
说罢水客夸张的吸了口烟雾,连连赞叹,“好烟。”
打手似乎被水客的丑态逗的愉悦,笑了笑,赏了一支烟给水客,转而,睨了睨佘行云,问水客,“怎么,你不带货,改带人了?”
水客连忙摆手,“那是我本村的侄子,穷,说找渡客,又一分钱拿不出来,谁还白领他一遭,也就我,他亲叔,我说行,那你跟我来吧。
我有个和善的大哥在岛上,我说,我去找大哥说说。”
打手被取悦,笑了起来,“行了,我给他安排。”
水客弓腰笑着说,“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打手挑眉,“什么?”
水客连忙又掏出一包银元,塞到打手怀里,“这真是我本家的侄子,大哥,您能不能别给他安排到靳木之那里,我啊,就指着他多赚几年钱,哪怕回不去,活着也好啊。”
打手听到靳木之的名字,显然有一个生理上的惧怕,他手指微顿,脸色铁青,半晌才说,“行,我知道了,你去跟你侄子告个别吧,以后见的机会就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