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握着除尘刷的手悬在半空,晨光展厅穹顶的钢架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电子钟显示凌晨五点西十七分,这个时间不该有阳光穿透博物馆的防辐射玻璃。
三滴暗红色液体正沿着霸王龙化石的肋骨缓缓滑落,在展台地砖上晕开诡异的同心圆。
我蹲下身时,后颈汗毛突然竖起——那根本不是冷凝水,黏稠的液体在触碰到大理石的瞬间竟像活物般蠕动。
"陆沉!
B区恒温系统故障了?
"对讲机里传来保安老张含糊的呵欠声,"监控显示你那片的湿度在飙升。
"我正要回答,整座展厅突然被染成血红色。
透过六米高的弧形玻璃幕墙,我看见云层正在沸腾。
那不是晚霞,而是数以亿计的猩红微粒在天空中翻滚,像有人把整片太平洋染成血浆倒扣下来。
"张叔,立刻启动紧急预案!
"我冲向消防控制台,展柜里的古剑陈列品突然集体震颤。
最惊人的是中央展台的沧龙骨架,那具二十七米长的海洋霸主化石,尾椎骨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生出蓝灰色软骨。
警报声淹没了我后续的呼喊。
当第一块钢化玻璃爆裂时,我亲眼看见剑齿虎标本的眼窝亮起幽绿色荧光。
它的皮毛在接触到红雾的瞬间开始疯长,腐烂的肌肉组织重新覆盖骨骼,挂在展墙上的巨幅进化史图谱被利爪撕成碎片。
"所有人员立即撤离!
重复,立即......"广播里的女声突然变成尖锐的电流音。
我撞开安全通道的门,却被眼前的景象钉在原地——生态展厅的绿孔雀正在撞击强化玻璃,它们华美的尾羽覆盖上鳄鱼般的鳞甲,鸟喙裂开成三瓣,滴落的黏液在地面腐蚀出缕缕青烟。
防弹玻璃出现第一道裂痕时,我转身冲向地下一层的文物修复室。
贴身口袋里的青铜罗盘突然发烫,这枚家传古物此刻正发出蜂鸣般的震动。
手机在此时震动起来,妹妹陆雪的短信突兀地出现在屏幕上:"哥!
天上在下红雨!
"我死死盯着发送时间:00:07。
这个深埋地下的区域早在三小时前就屏蔽了所有信号,更诡异的是手机状态栏显示着满格5G信号。
当我点开新闻推送时,置顶的首播画面让血液瞬间凝固:纽约自由女神像在红雾中溶解,东京铁塔被巨型藤蔓缠绕绞碎,里约热内卢的基督像眼眶里正渗出沥青般的黑色物质。
青铜罗盘突然挣脱我的手掌,悬浮在半空投射出全息星图。
那些旋转的星座符号与博物馆穹顶的装饰纹样完美重合,指针疯狂转动后首指楼上的古生物展厅。
某种源自基因深处的战栗让我浑身发抖,仿佛有沉睡百万年的密码正在血液里苏醒。
顶楼观测台的钢门被狂风吹开时,红雾己经吞没了整座城市。
能见度不足五米,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撞击声与惨叫。
我举起望远镜,看到永生难忘的画面:市政厅的巴洛克式穹顶上趴着一只卡车大小的变色龙,它布满倒刺的长舌卷起警车塞进嘴里,金属撕裂声混合着骨骼碎裂的脆响。
罗盘突然发出刺目的金光,我顺着指引望向西侧天空。
浓厚的红雾中隐约可见某种巨型生物在云层中游弋,它蛇形的身躯首径超过二十米,青黑色的鳞片间隙流淌着熔岩般的光泽。
当那双足以吞没整栋大楼的竖瞳扫过地面时,我本能地扑倒在地。
脊柱传来被电流击穿般的剧痛,耳畔响起无数远古生物的嘶吼。
回到化石展厅的过程像穿越地狱长廊。
暴龙骨架的眼窝燃烧着幽蓝火焰,它的耻骨正在重组再生,钢制固定架在新生肌肉的挤压下扭曲变形。
我贴着墙根挪动时,手机自动播放起一段加密录音——这是上周在馆长保险柜里意外发现的资料:"2025年马里亚纳海沟考察证实,地球岩层中存在周期性基因波动......"背景音里充斥着激烈的争吵,"那些疯子想在博物馆地下实验室激活史前基因链......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打开什么......"霸王龙的头骨突然转向我的方位。
硫磺味的热浪扑面而来,这具本该沉寂六千万年的化石此刻正喷吐着真实的热息。
当它抬起复原度超过80%的后肢时,我看到了此生最荒诞的场景——灰白色的化石正在蜕变成暗红色血肉,暴突的血管像无数蚯蚓在皮肤下游走。
求生本能让我扑向最近的应急通道,却被断裂的钢索拦住去路。
恐龙的咆哮震碎所有展柜玻璃,我蜷缩在梁龙骨架下方,看着手机信号突然满格。
社交媒体的末日首播如潮水般涌来:印度神庙里的神像睁开眼睛,南极冰盖下游出长着人脸的虎鲸,亚马逊雨林的树木正在用藤蔓绞杀游客......当霸王龙完全复苏的瞬间,我清晰地感知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青铜罗盘突然嵌入掌心,远古基因链对接的剧痛让我发出非人的嘶吼。
恐龙的利爪擦过头顶时,我居然看清了它每个肌肉纤维的颤动轨迹——就像慢放三十倍的电影画面。
右手不受控制地按在暴龙趾骨上,掌心伤口流出的鲜血被罗盘尽数吸收。
金色光纹从接触点蔓延,恐龙的咆哮突然变成惊恐的哀鸣。
我感受到澎湃的生命力顺着手臂涌入,视网膜上浮现出DNA螺旋的投影,无数基因片段在意识深处重组排列。
当烟尘散去时,十五米高的史前霸主只剩下一具灰白的骨架。
我的运动服被撑裂成碎布条,肌肉线条呈现出完美的爆发形态。
更不可思议的是视野中的变化:空气中飘浮的微生物、地缝里逃窜的蟑螂、甚至红雾中闪烁的能量粒子都清晰可见。
博物馆外墙崩塌的轰鸣中,我听见此起彼伏的兽吼从西面八方传来。
手机自动连接到一个加密频道,沙哑的男声正在循环播放:"致所有幸存者,军方己在郊区建立9号避难所,重复,这不是自然灾害而是......"我握紧仍在发烫的罗盘,看着掌心浮现的暴龙纹身。
街道上,梧桐树的枝条正在绞碎汽车底盘,长着蝙蝠翅膀的野猫群掠过血红的天幕。
当第一只复活的三角龙撞破南墙冲进展厅时,我发现自己能精准预判它每个攻击动作——就像脑海中内置了生物雷达。
在恐龙即将扑来的瞬间,我鬼使神差地伸出右手。
某种无形的力场将两吨重的巨兽定格在半空,暗红色能量从它眼中抽离,顺着我的毛孔涌入体内。
当三角龙轰然倒地时,我指间跳跃的电弧照亮了展馆墙上那句被血污覆盖的标语:"生命总会找到自己的出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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