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殿的黎明总是来得比其他地方更早一些。
晨雾未散,宫墙上的琉璃瓦还凝着露水,檐角的铜铃在风中轻响,声音细碎如垂死之人的呓语。
殿内十二扇云母屏风半透微光,将晨曦割裂成斑驳的碎影,落在青金石铺就的地面上,像一滩滩干涸的血渍。
熏炉里的龙涎香己经燃尽,只剩下一缕苍白的烟,缠绕着鎏金凤椅的扶手。
椅背上雕刻的鸾鸟双目嵌着红宝石,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血色的光,仿佛随时会振翅飞出,啄瞎窥探者的眼睛。
殿角的铜漏发出"咔嗒"一声轻响,最后一粒金砂卡在出口处,迟迟不肯落下。
萧沉璧倚在凤椅上,指尖的朱笔悬在奏折上方,一滴血从她苍白的唇角滑落,正巧晕开了"玄洲"二字的墨迹。
她今日穿着素白的广袖宫装,衣摆上绣着暗银色的鸾鸟纹,只有在转动时才会显出一丝流光。
左颊那颗朱砂痣艳得刺目,像是雪地里溅落的血珠。
鎏金护甲轻轻刮过奏折边缘,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又咳血了?
"阴影里传来低沉的男声。
谢无咎单膝跪在蟠龙柱旁,黑色影卫服几乎与暗处融为一体。
他眉骨上那道疤痕在晨光中格外狰狞,像一条蜈蚣趴在脸上。
腰间悬着的乌金短刃没有刀鞘,刃口泛着蓝汪汪的光——那是淬了蛊毒的证据。
萧沉璧没有回头,只是将染血的帕子随手一丢。
丝绢飘落在地,帕角绣着的银线鲛纹沾了血,竟诡异地蠕动起来,仿佛活物在舔舐鲜血。
"第几个了?
"她问。
"这个月第三个。
"谢无咎的声音毫无波澜,"北境送来的替身,抗不过鸩毒。
"萧沉璧轻笑,护甲划过名册上一个被朱砂划掉的名字:"再选。
"殿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透过雕花窗棂,萧沉璧看见三十六名素衣少女跪在丹墀下。
晨露打湿了她们的裙摆,最前排那个杏眼姑娘己经跪了半个时辰,正偷偷揉着发麻的膝盖。
"苏太医家的女儿?
"萧沉璧的指尖在案几上轻轻一点。
谢无咎像影子一样滑到她身侧:"查清了。
苏明月,十七岁,幼时村里闹瘟疫,唯她不死。
太医院验过,百毒不侵。
"萧沉璧的目光落在少女纤细的脖颈上。
那里的血管微微跳动,像一只被困的雀鸟。
她忽然想起十年前,母后咽气时那枚悬在碗沿的铜钱——也是这样要落不落,吊着所有人的性命。
"带进来。
"殿门开启的瞬间,穿堂风卷着晨露的气息涌入。
苏明月踉跄着跪倒在青石板上,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
她面前摆着三样物件:左侧的《女诫》书页泛黄,右侧的匕首刃泛蓝光,正中的鲛绡帕上,绣着与她腕间胎记一模一样的柳叶纹。
"选吧。
"珠帘后的声音带着笑意,"活下来的,就是公主。
"苏明月伸手去抓鲛绡帕。
突然,黑影笼罩。
谢无咎的刀锋划破她的衣袖,胎记暴露在空气中的刹那,大殿西角的烛火"轰"地窜起三尺高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