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十七岁,她,也十七岁,他于前线兵败撤回,行走于山河道中。
她,乘着华丽的车辇,身着出嫁的华服,俨然一位刚出阁的贵族女子。
行至半路,她突然感到些许烦闷,挑帘观望于路相反的败军,见他们军容散乱,一个个宛如斗败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拖曳着长枪缓缓的没精打采地走去。
“真没用!”
她心想,正在埋怨。
这时,她看到远处的他,他骑着一匹健壮的黑红色大马,虽是战败,却也气势不减。
看着他由远及近的面孔,她陷入了回忆~那一年,她六岁,他,也六岁,他们青梅竹马。
从小两家关系就特别好,经常一起玩耍,一天,他摘一片叶子给她。
说长大了他要娶她,让她保管好叶子,如果弄丢了他就不娶她了……他渐渐靠近,突然,她记起了什么,在身上翻着找,终于她找到了。
等他经过的时候,她把它递给了他。
他本不欲接住,可败军之将,何有面目再见这个人,他低头沮丧,就那么迷迷糊糊地伸手接下了她手里的东西,看着那个东西发愣。
他己经得知了公主要嫁给狄人的消息,说是去和亲,实则是己方大荒军队战败,对狄国的赔偿罢了。
内心虽有不舍,但是想着老爹让他以大局为重,他也就只好咬牙忍耐,尽力地克制着自己。
上一年,他十六岁,她也十六岁,爹爹说,王爷想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
在城门外,她再见他,她己出落得美丽动人,宛如一朵水仙花一样,娇影凌波,气质绝尘。
他拉她手,她怔了一下然后挣脱。
她脸颊绯红,双眼噙露。
傻瓜,被别人看见,成什么了?
他一怔,也不动她,顺势借机要走,转身缓缓离开。
她急了,上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眼神中有说不出的不舍。
此刻,两人的心咚咚的首跳,再也压抑不住那种感觉。
他转身含着她的唇,给了她一个长长的吻,她只觉得刚才那一瞬间,地老天荒,时间仿佛定格,她是怎么坚持到这一刻的她都不知道。
良久,二人唇分。
他告诉她,下个月,他就要出征,狄国在边疆挑起战事,他将随军去荡平,待得胜回朝,必来娶她。
回忆真是伤人啊,一转眼,自己己经再也无法兑现当初的誓言了,从此相隔万里,此生,怕是再也没有见到他的机会了。
......他叫丕建,是大荒七大家族中丕家的世子,想当初本来一切顺利,后来硬是被后方其他家族给使绊子,最终惨败。
一切都是这帮人害的,他此刻恨死了这些人,只想着快点儿回到大荒,将这些人尽数除掉。
本来此战是必赢的,即使是前期失利,他后来也都把优势给打了回来,但是没想到,真是人算不如天算,一个临阵换将,竟让大荒与他,都拖向了万劫不复的地步。
“将军。”
在他愣神之际,远处一个黝黑的身影向他走来。
“御寒的棉衣还没有送来?”
丕建仿佛己经知道了答案,但还是不死心地再问了一遍。
“是的。”
结果肯定的让他的心都跟着一颤,诚如此,此战大荒必败。
他看着手下这位兢兢业业的将官,瞬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于是陷入了沉默,开始了回想到底是哪一步走错,才到了今天这一地步。
半年前,他们从京城出发来到这塞北之地,那时候,大伙儿还没有想到,这一去竟然会待这么久,要不是主帅贪功冒进,也不至于到今天这个地步。
半年前的今天,他们刚来这里,蛮族在抢完边民粮食牲畜后,己经后撤了几十里,在一处险要处安营扎寨,准备与他们对峙。
他先去观察了地形,发现那是在一座山间,有一处裂隙,那是进入敌国唯一的一条道路,山很高,两边都是镶嵌巨石的峭壁。
而且这一道裂隙极长,远处看,足足有两三公里多。
这可该如何是好,本来他的提议是出其不意,派一支精兵,急行军半个月就能把这一个月的路赶完。
这时候只要悄悄躲起来,等夜黑风高,来一个出奇不意,只要作战得当,就可以攻下这个鬼见愁的山涧。
然后分兵在要害处把守,真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坚持十天,待大部队赶到,必能给对面来一个瓮中捉鳖。
可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参将,可以提意见,但是不能决策。
主将觉得我们是五倍于敌,又是王者之师,行如此偷偷摸摸之事会被狄人笑话。
要打,就堂堂正正地拉开架势,真刀真枪地干一场,所以否决了他的提议。
他苦劝不听,只能作罢,带着麾下三千兵马,在分好的地方安营扎寨。
仿佛是感觉到了前面的危险,所以他留了个心眼,让手下将士务必小心谨慎,连睡觉,都安排了足够多的人防守。
好在,当天晚上,并没有事情发生。
次日,听哨骑汇报,狄军有大股兵士,前来索战,丕建急忙跑出营寨,到主帐东边的小山上去观看敌军的阵仗。
只见敌军浩浩荡荡的涌来,人数甚众,丝毫不像情报中说的那样。
看狄军人多,想必会很混乱,因为在以前的大战中,狄军尽皆如此,只要一过万人,就混乱不堪。
他听以前与狄人交战的老兵回来皆说:狄军不满万,满万乱糟糟。
但没想到,这狄人仿佛是受了高人的指点一样,竟没有丝毫的混乱,反而排着整齐的队列,有序地向他们开进。
本想狄人数量不会多的众人,此刻也是一惊,便动手数了起来,不数不知道,一数吓一跳。
他们发现,狄军有五个大的方阵,每个方阵又分成三个方阵,粗略估计,每阵至少六七百人,三个小方阵就是两千,五个大方阵就是一万。
可是这后边还在断断续续的有部队涌过来,后边扬起来的尘土漫天,不知道还藏了多少人。
这属实让大家震惊,看来他们面对的狄人,至少在两万之数,而且还只多不少。
看来,敌人显然是准备毕其功于一役,与他们拼个你死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