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国莲池泛起涟漪时,娑罗树的根系正绞碎第八百朵优昙花。
树冠间流转的梵文突然凝滞,将一滴金色树汁坠在迦叶尊者掌心。
"尊者又在尝这苦果?
"少女赤足踏着《妙法莲华经》化成的光阶走来,腕间红绳缀着十二颗舍利子。
她颈间朱砂痣泛着妖异的红,恰似人间那盏长明灯里跳动的火焰。
迦叶翻转手掌,金液化作一面水镜。
镜中映出江南贡院:青衫书生徐靖雨正在誊写策论,笔锋扫过"水利"二字时突然剧烈咳嗽,墨迹在宣纸上拖出狰狞的血痕。
"此子阳寿本该在今日亥时终结。
"尊者指尖轻点,水镜泛起血色涟漪,"但你看见他怀中的《地藏经》了吗?
"娑罗树灵凝神望去,染血的经文扉页上,竟浮现出自己真身倒影。
五百年前被雷劫劈断的枝桠,此刻正在书生心口生根。
**************************************惊蛰的雨来得蹊跷。
徐靖雨攥着药包奔过青石巷时,总觉得雨丝在追逐他的影子。
拐角处突然传来清越的***,他猝不及防撞翻一筐佛手柑。
"公子留步。
"素白绢带蒙眼的女子端坐竹帘后,怀中铜钵盛着方才散落的药草。
最刺目的是那株三七——分明沾着他的血,却在钵中开出一朵优昙花。
"此去镜庵三百步,每一步都踏着前世因果。
"女子指尖拂过铜钵边缘,徐靖雨腕间突然显现暗红纹路,竟与娑罗树被天雷所伤的裂痕一模一样。
暴雨在此时倾盆而下。
女子袖中飞出的经幡将徐靖雨裹住,他最后听见的是檐角铜铃碎裂的声音——十七枚铃铛化作琉璃叶,刺入他周身要穴。
**************************************灵台混沌中,徐靖雨看见自己变成一株参天古树。
有个戴骷髅璎珞的僧人正在剜取树心,血色琥珀里封存着女子含泪的眼眸。
当他试图触摸那滴泪时,掌心突然传来灼痛——盲女拂尘正用银针刺破他中指,将血珠滴入铜镜。
镜面泛起涟漪,映出匪夷所思的景象:迦叶尊者手持断枝插入娑罗树心,而树冠上悬挂的并非佛果,竟是三百面刻着"徐"字的青铜镜。
"徐氏先祖用娑罗木雕刻往生镜时,可曾料到今日?
"拂尘的绢带被灵气震碎,瞳孔中旋转的曼陀罗纹路与徐靖雨腕间红痕共鸣,"今夜子时,你的命格将彻底成为娑罗树渡劫的容器。
"窗外惊雷炸响。
徐靖雨突然夺过银针刺向铜镜,却在触及镜面的瞬间被吸入虚空——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他看见拂尘在前世身着祭袍,亲手将匕首刺入娑罗树心。
铜镜的寒意渗入骨髓时,徐靖雨的指尖正生出琉璃色根须。
那些前世记忆并非幻象——此刻他的血脉正与三百面青铜镜共振,每面镜中都传来娑罗树的悲鸣。
"看清楚,这才是徐家真正的祖训。
"拂尘染血的指尖划过镜面,波纹里浮现出令徐靖雨毛骨悚然的场景:永昌七年·子夜铸镜熔炉里的铜液泛着诡异的金红色,年轻铸镜师将刻刀刺入心口。
血滴入模具的刹那,佛国娑罗树的虚影在火焰中显现。
徐靖雨惊恐地发现,那位先祖的面容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
"以徐氏血脉为引,封树灵于青铜。
"铸镜师每念一句咒文,佛国那株娑罗树便枯萎一分,"镜成之日,徐氏子嗣承娑罗寿数,享......"咒语突然被凄厉的惨叫打断。
模具中浮出一片琉璃叶,叶脉扭曲成"雨"字,猛地刺入铸镜师眉心。
更恐怖的是,铜镜成型的瞬间,镜中倒影竟自行爬出,将本体推入熔炉!
徐靖雨腕间红痕突然灼烧起来,那正是镜中鬼影触碰过的地方。
**************************************"现在明白你咯血的缘由了?
"拂尘的声音仿佛从很远处传来。
徐靖雨跪坐在满地铜镜碎片间,发现每块碎片都映出自己不同的死状——被树根绞杀的那块残镜里,赫然可见他心口钻出娑罗树枝桠。
窗外惊雷劈中镜庵古槐,电光中三百青铜镜同时嗡鸣。
徐靖雨突然呕出金色血液,那血珠坠地竟化作琉璃叶,叶面上密密麻麻刻满徐氏族谱。
"亥时到了。
"拂尘摘下发间优昙花按在徐靖雨心口。
花瓣触及皮肤的刹那,他看见佛国那株娑罗树正在崩解,而自己每一根骨头都开始琉璃化。
最刺目的光从东南角的破镜迸发。
镜中浮现迦叶尊者将娑罗树枝插入徐家先祖心口的画面,而那截树枝的纹理,与此刻从徐靖雨指间钻出的琉璃根须一模一样。
"现在,你是镜胚,亦是容器。
"拂尘瞳孔中的曼陀罗纹疯狂旋转,她身后浮现出戴骷髅璎珞的虚影,"三百年前徐家拿走的东西,该用血脉偿还了。
"徐靖雨在剧痛中嘶吼,声波震碎七面铜镜。
飞溅的碎片划破他脖颈时,奇迹发生了——血珠悬浮空中,凝成一行梵文:"汝身即娑罗,破镜方证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