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被日头烤得发烫，武策攥着锈迹斑斑的花枪转了个枪花，枪头带起的风掀得粗布短打猎猎作响。
他额角的汗珠子砸在青石板上，溅起星子似的水痕——这是今天第三遍耍《五虎断门枪》了，围观的二十来号人里，只有三个扔了铜板在破铜锣里。
"各位爷瞧个新鲜！
"他抹了把脸，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铁块，"小的这套枪，招招从实战里抠出来的！
上回在西市，靠这招毒龙出洞——""呸。
"一声闷响砸断他的话。
颗黑黢黢的瓜子壳精准落在铜锣里，震得几枚铜板叮当作响。
武策抬眼，就见黑虎李西歪在墙根的石墩上，左腿架在右腿上，拇指蹭着刀刃似的下巴。
他左脸有道蜈蚣似的刀疤，从眉骨爬进衣领，此刻正叼着半根旱烟，烟屁股在日头下明灭。
"实战？
"黑虎吐了口烟，"上个月北市灾兽袭城，你躲在菜窖里打哆嗦的时候，怎么没见你耍这套枪？
"围观人群哄笑起来。
武策喉结动了动，手心里的枪杆攥得发白。
他能听见巷尾破屋传来的咳嗽声——那是铁臂张三，他养父，这两天咳得床板都跟着颤，药铺的老掌柜说再拖下去，怕是要熬不过这个月。
"李爷说笑了。
"武策压着气，弯腰去捡铜锣里的铜板，"小的卖艺混口饭吃......""混饭？
"黑虎突然踹了一脚铜锣，铜片子骨碌碌滚进阴沟，"你倒是会挑日子。
王屠户家的牛犊子今早上被灾兽啃了，刘铁匠的铺子上个月被流民砸了，就你武策，天天在这儿耍把破枪，倒混得比谁都滋润？
"他站起身，块头比武策大出一圈，阴影罩下来，"听说铁臂张三教过你三招两式？
正好，我新组了个擂台，明儿晌午在城西废窑——你上去比划比划，赢了，我给你十两银子。
"十两！
武策瞳孔缩了缩。
药铺的参汤要三钱银子一剂，张三这病得连喝半个月；上个月被流民抢了的铺盖要五钱，米缸见底得买两斗糙米......十两够把这些窟窿全填上，甚至能请个大夫来家里把脉。
"不去。
"他咬着后槽牙，"黑虎擂台的规矩我懂，输了要断条胳膊。
""哎哎哎——"黑虎身后的癞子挤上来，油光水滑的分头被汗粘成一绺，"武兄弟，李爷这是看得起你！
上回那瘦猴上去，才打了三招就躺板车拉走了，你铁臂张三的徒弟，总不至于比他差吧？
""武哥！
"小六子从人堆里挤出来，拽住武策的袖子。
这小子才十五岁，脸上还带着青肿——前天替武策挡了黑虎手下的棍子。
他急得眼眶发红，压低声音："那擂台是赌局！
黑虎押你输，他早找了个练筋骨境的狠角色......""十两。
"黑虎摸出块银锭，在指尖抛着玩，阳光在银面上跳，"够给老张头抓五副野山参了吧？
"武策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能听见破屋里的咳嗽声突然急了，像风箱抽不上气。
张三的声音混在咳嗽里，模模糊糊的："小策......莫要......""我去。
"他松开枪杆，金属砸在地上的闷响惊得围观人群后退半步。
黑虎笑了，刀疤跟着往上扯，"明儿晌午，城西废窑。
癞子，带武兄弟认认门。
"癞子应了声，上来勾武策的肩膀。
武策没躲，任由他拽着走，余光瞥见小六子急得首跺脚，嘴型分明在喊"别去"。
首到拐过巷口，破屋的咳嗽声听不见了，武策才甩开癞子的手。
他蹲在墙根，摸出块缺角的碎镜子——这是张三去年用攒了三个月的铜板给他买的，说练拳要照自己的架势。
镜中映出张青黄的脸，汗把额前的碎发粘成绺。
武策盯着自己发颤的手，突然想起七岁那年，张三教他打第一拳。
老拳师说："拳要打实，人要护稳。
"可现在，他要拿命去赌十两银子，就为护稳病床上的人。
"武兄弟发什么呆？
"癞子不耐烦地推他，"废窑在西头，过了铁匠铺再——""啪！
"武策眼前突然闪过道白光。
他猛地抬头，就见半透明的光屏浮在半空，金色小字在光屏上流动：基础枪法·毒龙出洞分解步骤：提枪、沉肩、抖腕、送胯、刺出（当前完成度：37%）注：每提升1%完成度，可获1点境界感悟；达到100%触发完美招式，解锁隐藏分支毒龙破甲他愣住，手在光屏上虚抓——没碰到任何东西。
再闭眼，再睁眼，光屏还在。
"武兄弟？
"癞子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你该不会吓傻了吧？
"武策没理他，下意识做了个刺枪的动作。
光屏上的数字突然跳动：提枪：9/10沉肩：8/10抖腕：7/10......完成度跳到了38%。
"这是......"他喉咙发紧，又试了次刺枪。
这次他刻意把肩沉得更低，腕子抖得更狠——完成度39%！
"武策！
"癞子踹了脚墙，"走不走？
再磨蹭我告诉李爷你耍他——""走。
"武策猛地站起身，镜中的眼睛亮得吓人。
他把碎镜子收进怀里，跟着癞子往巷口走，余光瞥见光屏上的数字还在微微跳动，像心跳。
城西废窑的砖墙上，不知谁用红漆写了个斗大的"赌"字。
癞子推开门，里面传来叫好声。
武策眯眼望去，就见场子中央立着根粗木桩，桩子上钉着块破布，写着"生死状"。
"明儿晌午，你就跟这小子打。
"黑虎从阴影里拽出个人。
那人身量比武策高半头，胳膊粗得像他的腰，左胸纹着只张牙舞爪的豹子，"豹牙，练力境后期，筋骨都淬过三遍了。
"豹牙冲武策咧嘴，露出颗金牙："小崽子，等会儿我下手轻点。
"武策没说话。
他盯着豹牙的动作——抬胳膊时肩膀先动，出拳时胯没转，这些细节在光屏上自动分解：基础拳法·开山拳分解步骤......完成度0%。
"明儿晌午。
"黑虎拍了拍武策的肩，力道重得像块石头，"输了，断条胳膊；赢了......"他笑起来，"你以为真能赢？
"武策转身往外走。
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碎镜子在怀里硌着心口。
他能听见光屏在耳边轻声响，像春风吹过竹林：检测到宿主进入战斗场景，开启动态捕捉功能。
当前可观测目标：豹牙·基础拳法（实时更新完成度）废窑外的风卷着沙粒打在脸上，武策摸了摸怀里的碎镜子。
明天晌午，他要拿这双被生活磨得粗糙的手，接住豹牙的拳头，接住黑虎的算计，接住......那道突然出现的光屏里，藏着的所有可能。
而此刻，在城东那间破屋里，铁臂张三攥着床头的拳谱，咳嗽声终于弱了下去。
他望着窗台上那株快枯死的野菊，轻声说了句谁也没听见的话："小策......该醒了。
"
最新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