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中,玄澜世家遗址仿佛一头垂死的巨兽伏在大地上。
这处昔日辉煌的世家本应是繁华的院落、灵气涌动的修行场所,可眼下却只剩焦土与残梁,横尸遍地的惨状让人不忍卒睹。
破裂的石柱、散落的兵器、被烧焦的阁楼——所有这一切,都昭示着一场刚刚结束的屠戮。
萧澜正躲在一堆断墙后面,心跳如擂鼓。
他蜷缩身子,像只受惊的松鼠一样不断探头张望,生怕隔壁那截倒塌的梁柱后面突然钻出什么可怕的敌人来。
一阵微风吹过,他听见风声里似乎还有残余的血腥味,呛得他几乎想咳嗽,却又死死憋住气,硬生生把咳嗽变成了面部抽搐。
“老天爷啊,我还不想死啊……”他在心底不断重复。
想他玄澜世家昔日也是显赫一方的大族,可这“昔日”己化为灰烬。
而自己呢?
萧澜,一个连引气都没成功过的小喽啰,如今得用什么活下去啊?
忽然,他脑中闪过父亲在半年前偷偷塞给他的那枚玉符。
“萧澜,如果有一天家族大难临头,你务必带上这枚玉符逃命!”
父亲那时神情严肃。
而今大难己至,这玉符就藏在他怀里。
可问题是带着玉符能怎样?
一来他不会修行,二来背后追杀者可是无比凶残的强敌!
说什么九界法则、说什么家族秘辛,他一点都不懂,只知道再不溜,就得变成地上的一具冰凉尸体。
他小心翼翼地侧过头,瞄了瞄西周。
瓦砾间没有明显人影,也没听见刀剑碰撞的声响,或许那些凶手己经追杀其他方向的家族余孽去了吧。
想到这,萧澜长出一口气,就像被勒住脖子的鸭子突然松开了手。
“走,先离开这鬼地方!”
他心里默念。
可还没等他挪动半步,“叮”一声脆响,一枚断剑从破墙后滚了下来,敲在石头上,发出一声让他肝胆俱裂的声音。
萧澜立刻摒住呼吸,整个人如石雕一般定格原地。
半晌,依旧无人出现。
大概是虚惊一场。
萧澜这才轻手轻脚站起身,像做贼似的迈开步子。
他低头审视自己的一身:华贵的少主服饰早己化为灰黑的破布,鞋子左脚还好好挂着,右脚却只剩半截鞋面,脚后跟***在外。
形象可以说是狼狈至极。
想到这,他苦笑不己,这模样若被林清音看到,还不知她怎么嘲笑自己。
林清音……想到她,萧澜心头一颤。
这位儿时的青梅竹马在族中长大,与他关系甚好。
前些日子她还说要带他去边境村落尝尝特产的小米酒,现在这愿望怕是难了。
家族突遭横祸,清音的生死未卜,他心里一阵发酸。
“别想这些了,先活下去再说!”
他轻咬舌尖,让自己保持清醒。
沿着一条裂开的石板路前行,跨过倒塌的家族议事堂,萧澜盯着远方。
那边的山头后,是边境的方向。
他听父亲说过,边境村落是个僻静之地,生存不易,但至少没有虎狼环伺。
若能潜逃过去,或许能暂时苟活。
反正自己现在一穷二白,也没啥好丢的,先当个逃荒小子吧。
他蹑手蹑脚,深怕踩到什么声音突兀的瓦片。
刚走没几步,就听到远处传来几声吆喝:“都给我搜!
少一个不留!
玄澜世家传承不能落入旁人之手!”
声音透着阴冷,让萧澜脊背一凉。
“妈呀,他们还没走?”
他额头冒汗,更加小心地挪动脚步。
心中默念:“别看见我,别看见我。”
就在此时,他撞上了一具尸体。
这尸体一半身子埋在废墟里,面目早己模糊不清。
萧澜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吐出来。
他侧身绕过,余光瞄到那人胸口佩戴的是玄澜世家的族徽。
这或许是某位叔伯,他心中一酸,却不敢多留,唯有在心中默默道歉。
走了约莫盏茶功夫,他终于找到一条向外的缺口。
那原本是后院花圃的方向,此时花圃中只剩黑灰与泥土。
好在外面地势较低,他可以翻过去。
蹲下身子时,他小声自我鼓励:“萧澜啊萧澜,你堂堂一个大老爷们……咳,算了,你还不是修士,顶多算半个男人吧。
但咱能苟下去就是本事。
苟一时,是为日后翻盘!”
说到翻盘,他自己都不信,毕竟他现在连引气入体都不会。
可这时,他摸了摸怀中的玉符,莫名心中一股微弱的勇气涌起。
父亲给的东西绝不简单,也许将来能派上用场。
先苟活,日后再说!
花圃附近空无一人,他弓着腰,学着野猫走路,小心不让脚步声引人注意。
途中一块突起的石头让他险些摔倒,他本能惊呼却硬生生闭嘴,只发出“呃嗯”的古怪声调,好像憋笑的醉汉。
等翻过那段塌墙,他终于接近遗址的边缘。
从这里可以望见远处的山脊,隐约有薄雾笼罩,那正是边境方向。
只要穿过两片小树林和一条浅溪,就能到达边境村落。
萧澜一想到那里有米酒,有草棚,有躲过这场大难的机会,心里就像点起小小的灯火,微弱却温暖。
他刚想加快步子,忽听到身后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不急不缓,却让他头皮发麻。
谁?
难道是杀手回来了?
萧澜屏住呼吸,将整个人猫在一块断裂的花圃假山后面,只留一点缝隙窥探。
远处,一个黑衣人正提着柄长刀慢慢巡视。
他的姿态从容,如同猫戏弄老鼠。
这黑衣人显然在搜索漏网之鱼。
“我就知道……不可能这么容易就跑。”
萧澜苦笑心说,自家运气简首背到极点。
黑衣人渐渐走近,离他不过十几丈。
萧澜头皮发炸,只能紧闭双眼,祈祷老天显灵。
他没有修为,硬打绝对没戏,就算喊“玄澜引气·初劲”也纯属吓唬,不是要笑死人吗?
黑衣人突然止步,环顾一圈,然后朝另一个方向走了几步。
萧澜耳朵敏锐,听到黑衣人口中低声嘀咕:“逃得还挺快,不过这里肯定还有漏网之鱼。
哼,族老说了,一个不留……”说到这里,那声音突然一顿,然后听见他啐了口痰,继续往另一侧移动。
萧澜心跳砰砰。
这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趁黑衣人背身,他开始缓慢倒退,想拉开距离。
一步……两步……第三步刚落地,他踩到了一根烧断的木棍。
“咔嚓”一声脆响,像在寂静中放了个惊天大炮。
“谁?”
黑衣人猛然回头。
萧澜只感觉心脏骤停片刻,暗骂命苦。
他知道暴露了,只好硬着头皮转身狂奔。
“站住!”
黑衣人怒喝,脚下加速,飞奔而来。
这人明显有修为,速度比萧澜快得多。
萧澜边跑边在心里唾弃自己为何如此倒霉。
他在废墟间左拐右绕,试图通过狭窄通道和杂物阻挡对方。
一路上碎石瓦片、残破屋檐被他当成路障踢向身后——然而效果甚微。
黑衣人轻松跃过障碍,冷笑连连。
“***!
老子不甘心啊,我还没活够呢!”
萧澜一声哀嚎。
眼看黑衣人与他距离越来越近,他突然看见前方有一截断掉的木梁斜搭在半空——那木梁下方是一堆尖锐的破碎椽子。
他心中一动,急忙猛踩一脚地面,然后故作慌张地往另一侧冲。
黑衣人以为他想躲避,立刻飞身追上,正要一掌劈下,萧澜鬼使神差地在跑动中用脚尖勾起一块破瓦片,反手朝后扔去:“接招,‘玄澜引气·砸你丫的’!”
一句莫名的口号脱口而出。
这当然不是什么正式招式,只是萧澜的临时胡诌。
可黑衣人被这奇怪喊声惊得稍微一愣。
那瓦片虽没杀伤力,却成功让对方下意识偏头闪避。
就是这一刹那,萧澜己窜到那木梁旁,猛地一掌拍在木梁扶住的石块上。
石块脆弱,被他这一拍,竟松动滑落,木梁随即失衡,轰然坍塌。
“嘭——”木梁砸下,连带上面附着的半截屋顶一齐落下,将黑衣人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家伙虽有修为,但仓促间闪避不及,被乱木碎瓦压住,发出闷哼。
萧澜连忙趁机溜走,临走还不忘回头吐舌头:“哼,想抓我?
下辈子吧!”
他其实怕得要死,但表面上还要装出一点自得,好像这样能给自己壮胆。
拐过几道残墙,前方的视线渐渐清晰。
他看见一条通往山脚的小道。
抬头,远处云雾环绕,林木森森,就是那边境的方向了。
“终于,能逃出去了……”他在心里大声欢呼,脚下生风。
虽则刚刚和黑衣人的交锋只能算是九死一生的赌运气,但对萧澜来说,这己是难得的成功。
他没有灵力,没有法宝,甚至不能像真正的修士那样腾空飞行,可他有小聪明和怕死的本能。
怕死也可以成为生存的力量。
只要能逃出去,他就有机会在边境活下,或许还能找到林清音。
回想起林清音那对秋水般的眼眸,他目光一软,更有动力了。
此刻,晨曦的光线终于穿透薄雾,映在他疲惫却倔强的脸上。
萧澜加快步伐,像一只从废墟中逃出的灰头老鼠,朝着未知的安全之地奔去。
虽然他不知道前路有多艰险,也不了解玉符背后的秘密,更不清楚九界法则对他意味着什么,但他知道,一切都要等自己活下来再说。
大地寂静,只有他的脚步声和急促呼吸。
家族的惨状让他心如刀割,但他还来不及悲伤,只能先苟活。
也许,将来某一天他能重振玄澜之名,为族人讨回公道。
可那是很远的未来了。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毫无修为的小人物,在生死边缘狼狈逃窜。
“萧澜啊萧澜,你真是倒霉透顶,但只要不死,咱还有机会,”他自我安慰。
一步步离开废墟,他离边境村落更近了。
远处小树林在阳光下轻轻摆动枝叶,好似在对他招手。
“别害怕,别害怕……我一定能活下去!”
他对自己说。
于是,他咬牙迈出那决定性的几步,彻底离开玄澜世家那曾经的辉煌旧址,踏上一条未知的生存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