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底,阴风阵阵,忘川河道两岸的赤红人皮灯笼被吹的晃荡作响。
“走快些!磨蹭什么!”
远处,凌厉的呵斥声伴着一道道皮鞭声落下,鞭声后是哭天喊地的哀嚎。
忘川河道的尽头,坐着一玄衣女子,神情自若,似是对这般动静早已司空见惯,眼皮子都不见抬,抬手将额间散落的发挂在耳后。
本想只当没看见,到底是心软,嘴上还是忍不住轻劝,“又这样扯着嗓子,左不过是他们最后一程了...”
言尽于此,劝过就罢了,女子不再开口,专心手里的活计,将汤碗盛上整齐的码在跟前。
刚才扯着嗓子喊的人,听她这样讲,并未生气,反倒是屁颠颠跑到玄衣女子跟前,“阿孟,也就你心最善。”
说到这,凌霄顿了顿,继续说道:“你有所不知,这批小鬼可都不是善茬,在人间不知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坏事。”
他随手搬了张椅子坐在她身边,手轻轻支在下颚,目光扫过那些小鬼:“要说,人恶自有天收呢,这不,被一窝端了。我跟阿罗为了他们可忙了不少时日呢。”
闻言,桑晚放下手里的汤匙,抬头望向凌霄嘴里所说的那批小鬼。
果不其然,不是脸上有个疤,就是缺了个胳膊少了条腿,生前指不定做过多少腌攒事。
桑晚目光收回,这么一看,凌霄做的不无道理:“看着确实不像善茬。”
听到这话,凌霄底气更足,猛地一拍桌子,配合她道:“可不是嘛!可不能对这些天杀的心软!”
他本就身量魁梧,这一下子,离得近的几个小鬼都是一吓,面露惊恐,手上的碗险些端不住。
桑晚见状,笑了,“你可动静小些,我这桌子可经不住你这样。”
大概是真的觉得有趣,桑晚眼眸微微弯起,如明月,唇角带着两个浅浅的梨涡。
桑晚一袭玄衣,黑发如瀑,散落在腰际,仅用一根丝带随意挽了个侧髻,唇若点樱,似是山间岭泉,温润中总有几分清冷味道,更像是天上的仙子。
饶是凌霄和她相处这么久,眼底还是不经意间划过一丝惊艳,他看的愣神。
随后他飞速否定,什么像是天上的仙子,阿孟本就是天上的仙子!
这样好看的仙子蹉跎在这冥界,当真是可惜。
凌霄想到这,欲言又止,唇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未张口说那些话,心里郁闷,只得猛地叹了好几口气。
桑晚瞧着凌霄表情复杂,时不时又投来幽怨的眼神,已然猜到他要说什么,先一步开口,“可别再说那些回不回去的事儿。”
凌霄明白,他说:“你啊你啊,何不自己争口气,天上可不比这儿好吗?”
凌霄是比任何人都希望她更好,她那么美好,绝不属于这儿。
桑晚只当没听见,继续低头搅弄面前的汤。
凌霄等了许久,耳边才传来一道淡淡的回应。
“我倒是觉得这挺好的...”桑晚说道。
凌霄一拳打在棉花上,顿觉无力,将想再度开口,想了想还是咽了下去,何苦要讨她不开心呢?
凌霄:“也不知你怎么想的...”
他缩了缩脖子,随即打算告辞:“我还有事先走,有事就差小鬼来寻我。”
桑晚依旧垂着头,轻点了下头算是答应。
眼边脚步声逐渐走远,桑晚缓缓抬头,看着凌霄走远的身影,她眸底划过些许落寞,转瞬即逝。
就如她说的话那边继续安慰自己。
这儿挺好的...
——
桑晚这事儿可算是天界的大事儿,百年来也并未有罚的如此狠的仙使。
她名叫孟桑晚,本是机缘宫的仙子,因擅自干预仙君历劫之事,惹出事端,致使仙君陨落。
天帝震怒,丝毫不留情面贬入冥界,在冥界做了个拇指大小的官儿,寻了份无关紧要傻子都能做的差事。
日日在这忘川河道边施汤布水,迎来迎往的人,说的好听是些往生的贵客,实则就是些小鬼。
——
凌霄和他口中的阿罗,也就是凌罗。
两人是一对同胞兄妹。
是冥界之主-司冥大人手下的日夜巡使。
凌霄掌管冥昼,凌罗掌管冥夜。
——
索性被贬的这些日子,桑晚过的并不算太糟糕,她也知道大多也是因着凌霄和凌罗的关系,无人敢苛待她。
日子也就这样一天天过了。
天上那些事儿,桑晚无事时想起来,倒觉得犹如前世今生般黄粱一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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