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留县每月都有一天赶集日，今天霍云春恰好避开。
牲口市场上寥寥几家常驻铺面在营业，味道比赶集那天要淡很多。
古城业刚进来皱了皱眉，随后缓缓舒展，嘴唇却紧抿。
两姐妹在农村生活，这点儿味道还不至于熏到她们。
“几位想看看什么？”伙计热情的上前招呼，“是骑行的马，还是拉车的牛？”
“我们想要既能拉车，也能拉磨的驴。”
霍云春脆生生的接话，伙计看了看老先生，见他没有反对便把他们引到自家牲口棚子。
“这里好臭啊！”
霍大丫还在想，为什么其他店家的伙计都懒洋洋的，这位伙计却这么热情？
原来他家的牲口棚子在市场的最里面，味道也是最浓厚的地方。
“这位娘子，牲口棚子总有粪便尿骚味，还望您包含这个。”
伙计拱手行礼，霍大丫急忙摆手，身子窘迫的往霍云春身后躲了躲。
古诚业站在棚子入口的通风处，没有再往里走一步。
往常店里的马车都由书童打理，他很少会闻到这么刺鼻的味道。
“古先生，我们会挑驴，您在这里等我们吧！”
霍云春见古诚业对自己点点头，便拉着阿姐往里走。
她路过食槽时，从里面拿出一根水灵灵的胡萝卜。
伙计见她年纪小，也没多说什么。
“这是驴棚。”伙计大手一挥，“我给两位娘子介绍、介绍！”
“好！”
霍云春一点儿都不怯场。
当年挑过多少战马，又驯服过多少烈马，她自己都记不清了。
一头小小的驴儿，还能难倒她声名赫赫的女将军？
霍云春雄赳赳、气昂昂的走进去，巡了两个来回儿，对着一众长得几乎一样的驴长叹一声。
她双手握住胡萝卜，闭上眼睛，开始“点兵点将，点到谁，就是谁。”
“噗！”
伙计最先没忍住，转过头去笑得肩膀耸动。
这是谁家可爱的娃子哦！
小小的个子，手里握着橘红的胡萝卜，随着她左右摇摆，一排驴脑袋也跟着摇摆。
不知道的人见了，还以为是她教一群驴在读书。
“春芽儿，我来吧！”
霍大丫没有伙计和古诚业那么含蓄，大大方方的笑出了声。
她家的傻妹妹哦！
“阿姐，你用胡萝卜吗？”
霍云春无奈的耸耸肩，伙计介绍的天花乱坠，她眼里的毛驴儿千篇一律。
“用它干嘛？”
“等挑好了驴，好用胡萝卜贿赂它啊！”
霍云春晃了晃手里的胡萝卜，驴头跟着摆动，不仅齐，还带着律动。
“春芽儿，驴是牲口，它听不懂人话。”
霍大丫扶额长叹。
在伙计的帮助下，霍大丫开始查看驴眼、牙、腿……最后订下一头体躯短小，四肢结实，蹄小而圆的毛驴。
霍云春上前喂驴，伸手摸了摸它又大又长的驴脑袋。
“伙计，这头驴多少钱？”
霍大丫盘算了一下，最好能在四钱银子左右拿下来。
“娘子，您真会挑驴！”
伙计习惯性的恭维几句，最后才把价格报出来。
“如果您配车的话，一共一两三钱银子。”
“我们配车，但你这个价格太贵了。”霍大丫伸出四根手指，“这驴什么都好，就是肚子太大，脚力也不怎么行，四钱银子还差不多。”
“娘子啊！”伙计苦笑一声，“我们卖头病驴都不止这个价儿啊！”
“阿姐，我们去别家看看吧！”
霍云春把最后一点儿胡萝卜喂给小毛驴儿，拍了拍手上的碎屑。
“也行！”
买东西货比三家，她们这才看了一处，外面那么多牲口棚子呢！
“欸！欸！”伙计急忙拦下她们，“小娘子，谈价格哪有一口定的，你好歹给我还个价儿啊！”
“那五钱银子？”霍云春强调了一句，“要驴，也要车，一共的钱。”
“小娘子，容我去问问掌柜的。”
由于店里位置不好，伙计已经好几天没开张了。
赶集日卖的牲口是多，但对比别家，他家卖的还是少。
与其把毛驴留着废一个月草料再卖出去，不如现在就让这对儿姐们拿走。
两姐妹走到古诚业身边，霍云春拉住他的左手，把一两银子放到了他手里。
古诚业低头看了看，不着痕迹的把银子收起来。
“先生，我回来了！”伙计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掌柜的说，最低七钱银子。”
“车随我们挑？”
古诚业闲闲的问了一句。
“随你们挑！”
给驴配车最好的车板儿成本也就五十文钱。
这么小的事儿，伙计还是可以做主的。
霍大丫眼睛最毒，到车板的库房，第一眼就挑到最贵的车板儿。
伙计麻溜儿的给驴套上车，收钱，送他们离开。
“你们两个坐上去，我来……”
“嗯昂~”
毛驴儿似乎不太喜欢古诚业，烦躁的踢了踢地上的土疙瘩。
“阿姐，你坐！”
霍云春把阿姐推到驴车上，自己拿起缰绳，慢悠悠的走在毛驴旁边。
“春芽儿，你来坐！”
“嗯昂~”
“阿姐，你快别动！”霍云春笑眯眯的转头，“万一我家小毛生气了，把你撅下来怎么办？”
“行……行叭！”
霍大丫缓缓的坐了回去，嘴角高高的翘起，手左右摸着光滑的车板。
这是她们家的驴车呢！
古诚业尝试着微微靠近毛驴，被大大的驴脑袋顶了一下。
“哼~”
古诚业转头哼笑一声。
这头驴倒和那人的马一样，不喜欢别人靠近。
它现在吃草料旁边都不能有人，像是个被惯坏的孩子。
如果那人还活着，北晋或许不会像今天这样民不聊生。
“古先生，您回来了！”
书童从里面迎出来，伸手要牵驴，被先生制止。
“这驴车是我借给春芽儿用的。”
古诚业这辈子没说过几次谎话，老脸感觉微微发烫，余力不足的瞪了一眼牵着驴的小丫头。
“哦！”书童不再多问，“张捕快来了。”
“大表哥！”霍云春对走出来的张立强挥了挥缰绳，“这是古先生借给我的驴车。”
“给古先生添麻烦了。”
张立强抱拳行礼。
双方客套一番，张立强带着两个小丫头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