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透过高大的拱形窗,在古旧的书架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空气中弥漫着旧书特有的、混合了纸张、墨水与时光的微尘气息。
市立图书馆三楼的古籍修复室里,林默正低头专注于手中的一本残破古籍。
他二十七八岁的年纪,戴着一副细框眼镜,神情专注而略带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
作为这里最年轻的图书管理员兼古籍修复师,林默对这份工作谈不上多热爱,却也习惯了这份与世隔绝的宁静。
只是,偶尔,这份宁静会被一些“不速之客”打破。
今天,这些“不速之客”并非人形,而是一种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声音”。
那是一本刚从地下储藏室取出的清代笔记,书页泛黄发脆,字迹己经有些模糊。
按照流程,林默需要先对它进行初步的清洁和评估。
他戴上白色棉手套,小心翼翼地翻开封面。
就在指尖触碰到那粗糙封皮的刹那,一阵极轻微的、仿佛耳语般的声响钻入了他的脑海。
“……雪……好冷……梅花开了吗……”林默的动作一顿,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蹙。
他又来了。
这种奇怪的“幻听”。
从小到大,他时不时会“听”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声音,尤其是在接触到一些有年头的老物件时。
医生说这是某种神经官能症,建议他放松心情。
他也曾一度以为自己精神出了问题。
他试图忽略那声音,继续工作。
用软毛刷轻轻拂去书页上的尘埃,他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一处墨迹较浓的地方。
“……墨迹未干……先生的嘱托……务必送到……”这次的声音更加清晰了些,带着一丝焦急和喘息。
林默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猛地合上笔记,深吸一口气。
这不是幻听。
他很清楚,这种感觉太真实了,就像有人在他耳边低语,甚至能感受到说话者当时的情绪。
他摘下手套,用指尖轻轻摩挲着笔记的封面。
那是一种奇特的触感,冰凉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润,仿佛能穿透纸张,触摸到久远时光的脉络。
闭上眼睛,他尝试着集中精神。
嗡——脑海中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光点炸开,旋即又聚合成模糊的画面。
一个穿着深色长衫的年轻人,行色匆匆,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包裹,在漫天风雪中艰难跋涉。
他的脸冻得通红,嘴唇发紫,眼神却异常坚定。
“……京城……苏家……一定要……”画面戛然而止,耳边的低语也随之消失。
林默睁开眼,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看着手中的笔记,眼神复杂。
这本笔记,不仅仅是一本记录了文字的载体,它似乎还“记住”了某些不为人知的故事,某些属于它曾经主人的片段。
这种能力,或者说这种“困扰”,在他成年后愈发明显。
他曾试图寻找答案,却一无所获。
久而久之,他学会了隐藏,学会了与这些“低语”共存,尽量不让它们影响自己的正常生活。
他将笔记放在工作台上,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了一扇小窗。
初秋微凉的风吹进来,让他混乱的思绪稍稍平复了一些。
“苏家?”
他低声自语,“京城?”
这些片段式的“记忆”毫无逻辑,却又真实得可怕。
他不知道这本笔记的主人是谁,也不知道他为何要在风雪中赶往京城苏家。
但那种焦急与使命感,却通过这本薄薄的笔记,跨越了上百年的时光,清晰地传递给了他。
就在这时,修复室的门被轻轻敲响了。
“林默,在吗?
馆长找你。”
门口传来同事王姐的声音。
“知道了,马上过去。”
林默应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那本静静躺在工作台上的笔记。
它此刻又恢复了沉默,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错觉。
但林默知道,不是。
那来自旧书页间的异响,己经在他心中投下了一颗石子,漾起了一圈圈涟漪。
他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有预感,平静的生活,或许就要被这本不起眼的旧笔记彻底打破了。
而那些潜藏在万物之中的低语,正等待着他去聆听,去解读。
馆长办公室里,年过半百、头发花白的李馆长正戴着老花镜,审视着一份文件。
见到林默进来,他抬起头,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
“小林啊,坐。”
李馆长指了指对面的椅子,“找你来,是有个小任务想交给你。”
林默在他对面坐下,心中还在回想着那本笔记带来的异样感受。
“馆长,您请说。”
“是这样的,”李馆长放下文件,身体微微前倾,“前几天,市里一位老收藏家向我们博物馆捐赠了一批私人物品,其中有一件比较特殊,年代久远,但保存状况不太好。
博物馆那边的修复专家最近都排满了,所以想问问你,愿不愿意接手看看?”
市立图书馆和市立博物馆同属一个文化系统,偶尔会有资源共享和人员调动。
林默之前也曾协助博物馆修复过几件纸质文物,技术颇受好评。
“是什么物品?”
林默问道,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
他现在对“老物件”格外敏感。
“一个音乐盒,据说是清末民初从西洋传过来的,很精致,可惜机芯似乎损坏了,而且盒身也有多处裂痕和部件缺失。”
李馆长解释道,“那位老收藏家说,这音乐盒对他有特殊的纪念意义,希望能尽量修复它,让它能再次奏响。”
音乐盒?
林默的指尖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金属、木材、机械结构……这些材质同样可能承载着“记忆”。
“我可以先看看实物吗?”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