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更的梆子声刚过，王莽就站在了灵台最高处。
这座汉代国家级天文台由青砖砌成，台高九丈九尺，象征"天数"。
太史令鲜于妄人正指挥着属官调整浑仪，青铜构件在晨光中泛着冷芒。
"王侍郎来得正好。
"鲜于妄人指着天穹，"心宿二附近有异象。
"王莽凑近窥管，只见火星如血红的眼瞳，正悬在东方苍龙七宿的心脏位置。
他浑身一颤——这是典型的"荧惑守心"天象！
《史记·天官书》明确记载："荧惑入列宿，其国有殃。
""何时出现的？
""三日前戌时。
"鲜于妄人递过记录竹简，"按《石氏星经》推算，当停留二十一日。
"王莽的指尖在竹简上摩挲。
他记得现代天文学家曾推算，公元前22年确实发生过荧惑守心。
但更让他心惊的是《汉书》记载：公元前7年这次天象后，汉成帝竟处死了丞相翟方进来"挡灾"！
"鲜于公，"王莽突然压低声音，"此事还有谁知晓？
""只有灵台值夜的三人......""重金封口。
"王莽解下腰间玉佩塞过去，"就说是在观测岁星运行。
"离开灵台时，朝阳己将未央宫镀成金色。
王莽的马车特意绕道东市，在一个人头攒动的卦摊前停下。
摊主是个独眼老者，正在用蓍草占卜。
"老丈可会解星象？
"王莽故意高声问道。
独眼老者抬头，浑浊的右眼突然收缩："客官额有紫气，莫非......"王莽甩出一串五铢钱："但说无妨。
""荧惑犯心，主君弑臣死。
"老者突然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但若紫微移位，则当有新圣。
"集市骤然安静。
几个买菜的妇人惊恐地看向天空，仿佛灾祸会立刻降临。
王莽知道，不用到午时，这个预言就会传遍长安。
三日后的常朝上，御史大夫孔光突然出列："陛下，近日民间流传妖言，谓荧惑守心乃汉室将倾之兆！
"十五岁的哀帝刘欣猛地咳嗽起来，金冠上的玉珠簌簌作响。
王莽站在九卿之列，余光瞥见董贤正在御座旁给皇帝抚背。
"太史令！
"大司马王音厉声道，"天象究竟如何？
"鲜于妄人战战兢兢出列："臣连观测夜，火星确在心宿徘徊......"朝堂顿时炸开锅。
王莽注意到丞相王嘉面如死灰——按惯例，天象示警要由丞相担责。
他暗自冷笑，历史正在按剧本上演。
"陛下！
"王莽突然高声道，"《春秋》载，荧惑守心时宋景公三拒移祸，天为之退舍。
今当效法先贤......""王侍郎此言差矣。
"董贤突然插话，声音甜腻如蜜，"《洪范》云庶民惟星，当严查造谣者。
"王莽与董贤目光相撞，火花西溅。
他早就注意到，这个男宠腰间佩着本该属于大司马的麟趾金印。
退朝时，一个黄门侍郎悄悄塞给王莽一卷帛书。
展开后是首古怪的童谣："刘秀发兵捕不道，西夷云集龙斗野......"落款处画着赤伏符的标记。
王莽的血液瞬间冻结。
这是东汉兴起的关键谶语！
他原以为还要十几年才会出现，难道自己的穿越加速了历史进程？
当夜，王家密室烛火通明。
王莽用自制的炭笔在墙上列出所有己知叫"刘秀"的人：南阳舂陵侯后裔刘秀、济南王庶子刘秀、甚至还有个太仆寺养马的奴仆刘秀......"主人。
"管家在门外轻唤，"太学那边传来消息，说今日有彗星袭月。
"王莽猛地推开窗。
果然，一道拖着长尾的彗星正划过紫微垣。
他突然想起《汉书》王莽传里那句"及莽篡位，忌恶刘氏，以钱文有金刀，故改为货泉"。
铜镜中，他的倒影与墙上名单重叠。
王莽缓缓抽出佩刀，刀光映出他扭曲的笑容："传令下去，我要所有刘秀的详细履历——尤其是南阳那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