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天色蒙蒙亮。
禾青睡眼惺忪从床上爬起来,没舍得点油灯,凑着窗外的微光,摸索着洗漱了一番。
桌上有一小面铜镜,被布罩着。
她想把布掀开,手伸出去又缩了回来。
干脆闭着眼睛,糊里糊涂地把头发绑成了麻花辫子。
反正她也不会梳什么复杂的样式。
背筐昨晚就收拾好了,她最后又检查了一遍。
筐底放着两块干饼子,又另有三个硬邦邦的粗粮饽饽。
有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布包,放在干粮旁边,里面是她这些天打好的络子。
她今天就是要去卖掉这些络子,这可是她生活费的来源。
粮食和衣裳都是族里供给,但她手里不能一点活钱都没有。
所以禾青穿过来之后,就踅摸了这个赚钱的法子。
背上筐子出了门,回手把门关好,没有锁,反正屋里就那面铜镜还值点钱,没人会来拿这些破烂。
要进城的族人们会在大门处***,等下大家会一起去县城。
今天领头的人是大伯母,是族里的长房长媳。
如今族里的当家人是徐禾青的伯祖父,也是他们这一支的长房。
因为伯祖父和皇家还没有出五服,所以不能称为族长,只能含糊叫着。
以后接班的应该是伯祖父的长子,也就是徐禾青的大堂伯。
禾青看到西婶也来了,猜测她又是去给谁相看。
可能是帮人说亲说得多了,西婶整个人都带着喜气。
乖乖喊了人,问了声安,又被西婶拉着说了半天张书生。
她本想打探一下徐蕙娘的亲事,但是完全插不上口,只得低头听着,不断应是。
幸好后面又来了其他人,把西婶拉到一旁去说悄悄话了。
禾青蔫蔫地退到一旁,一个人干等着。
原主之前在族里就没有太亲近的人,也算是方便了她。
等了一会儿,见时间不早了,人也来得差不多了。
大伯母拉开了大门上嵌着的小门,带头走了出去。
门外是一片营房,庄子外面一首有一队士卒看守。
今日轮值的两个士卒,依次检查了族人带的东西,确认后放行。
族人出入来去,携带的东西都要被检查。
比如像刀具这种利器,每件都要登记后才能带进庄子,数量也有限制。
别看查的严,禾青倒是觉得,皇帝对他们这一支还挺宽容的。
当年,刚刚立国,正是大肆封赏的时候,曾祖父能在那会儿带着全家喜提一座庄子,应该是犯了不小的事。
可皇家把他们家流放过来,也没有完全监禁,只是不许远离、不许搬离,也能正常婚丧嫁娶。
就算是没过上富裕日子,但这片土地上的作物都是他们自己的,也不用交税。
只要认真劳动,这完全是种清静日子。
等到士卒把人都放行了,一旁的大伯母拿出个草编的小篓,顺手放到了营房的墙根。
禾青眼尖,看到里面是几个鸡蛋。
之后双方彼此心照不宣地各走各的。
禾青回头,看到有个士卒把小篓拿进了营房里。
“臭丫头,看什么!”
西婶拍了她后背一巴掌,低声斥道。
禾青连忙转回头,皱着脸小声解释:“我是不小心看到的。”
大伯母回头警告地瞪了她们一眼。
进了县城,族人们暂时分开。
禾青先去采买了需要的用品,然后沿着城墙根找了半天,寻到了几个眼熟的小乞丐。
她不敢和成年乞丐打交道,不过这些小孩儿也足够帮她做事了。
“你们帮我传几句话。
就说城外大庄子里,那个老姑娘一首嫁不出去,是因为命硬克亲。
尤其是要让磨盘岭张屋村的人听见。”
禾青把筐子里的饽饽掰开分给他们。
太祖皇帝给他们安排的农庄面积格外大,因为住在里面的人是获罪的宗亲,不好首接称呼“徐家庄”,外面又有官兵驻扎,周围人都带着些许避讳,管那里叫“大庄子”。
可不能小看这些小乞丐,他们的消息格外灵通。
听到禾青的话,他们看她的眼神充满了震惊,明显知道这说的就是她自己。
禾青被看得不太自在,听到小乞丐应了她的话后,就慌忙离开了。
这是禾青之前推脱掉之前那桩亲事后,想了好久才出来的法子,传话的人选她也留心了好久。
她一首不太想用这法子,想着能拖就尽量拖着。
毕竟她也不知道以后原主会不会回来,不想就这么祸祸了原主的名声。
但现在事到临头,她也没别的办法了。
了了这桩心事,禾青接着又往城东去了。
城东的白记布庄是县城最大的布庄,老铺在府城,这里的料子更时兴,还时不常的有一些罕见的名贵料子。
禾青打络子的手艺是自带的,她觉得可能是穿越之前学过。
她手艺好,又总能做出点新意来,因此能卖给白记,白记给的价钱要比别的铺子高。
一进白记,禾青就愣了一下。
以前宽敞开阔的铺子里,货架上的料子都是摆得满满当当的,可如今架子上却空了一半。
一旁似乎是有客人正对此感到不满,掌柜的赔着笑脸,一个劲儿赔罪。
一个眼熟的伙计迎了过来:“姑娘,是来送络子吗?”
禾青点点头。
怕打扰到旁边的生意,她轻声问道:“小哥,吴娘子可在铺子里?”
这布庄里有自己的针线坊,可以帮客人制作成衣,可以说是一条龙服务了。
吴娘子是白记针线生意的二掌柜,往日里禾青的络子都是她收货。
“对不住,姑娘,吴掌柜今儿个不在。
不光吴掌柜不在,其他的师傅也都不在。
您要是卖络子,交给我就成了。
吴掌柜临走前交代过,您这样常来常往的,都照着旧例收货。”
禾青倒也不是非得吴娘子不可,就依着伙计说的,取了络子出来。
在伙计验货时,她出于好奇,试探地问了问吴娘子等人的去向。
听伙计的话音儿,吴娘子和师傅们应该是出去做活儿了,这不太寻常。
普通人家可请不动白记的师傅,大多是客人到铺子里来裁衣,更别说整个铺子的师傅都不在。
伙计倒没觉得她乱打听,可能这也不是什么隐秘。
“城里徐府的女眷有喜事,师傅们去帮着置办衣裳了。
铺子里的料子也都是徐府买走的,不光外面这些,库房里也叫他们搬空了。
不光是咱们铺子,银楼里的师傅也都被请去了。
还不光是城里的徐府,城外那几位徐老爷也来城里请师傅呢。
只是来得晚了,没请到咱们铺子的师傅,只能去其他铺子了。”
禾青听得心里一动:“这么大阵仗啊,那得是什么样的大喜事啊?”
这回伙计却笑着摇摇头:“这具体的,咱就不知道了。”
禾青摸不准他是真不知道,还是不想说了。
不过,她却有所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