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外的雨越下越大,雨水顺着墙缝渗进来,在殷素素的裙摆晕开深色水渍。
她蜷缩在稻草堆里,每一次呼吸都扯动着腰间淤青的伤口。
黑暗中,老鼠窸窸窣窣的声响从墙角传来,偶尔还有冰凉的爪子擦过脚踝,换来她本能的瑟缩 —— 但这恐惧,远不及胸腔里翻涌的恨意灼人。
母亲的玉佩贴着心口发烫,那是块温润的羊脂玉,雕着朵半开的莲花。
殷素素颤抖着手指摩挲过花瓣纹路,恍惚看见母亲躺在病榻上,气若游丝地将玉佩塞进她掌心:“素素,记住…… 活着才能报仇……” 那时她不懂,只知道抱着母亲哭得撕心裂肺,如今终于明白,这玉佩里藏着的是一个母亲最后的嘱托。
“吱呀 ——”生锈的门轴发出刺耳声响,殷素素猛地抬头,借着门缝漏进的微光,看见丫鬟翠儿端着粗陶碗走进来。
“大小姐好福气,” 翠儿将碗重重砸在地上,馊掉的菜汤溅在她裙角,“周太太说了,想吃饭就乖乖应下婚事。”
殷素素盯着那碗混着苍蝇的稀粥,喉咙发紧。
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可她想起周氏踩着绣鞋羞辱她的模样,想起父亲昏迷前浑浊的泪,突然抓起碗狠狠摔向墙壁。
陶片飞溅的瞬间,翠儿尖叫着跳开:“反了反了!”
她转身冲出门去,破口大骂的声音很快被雨声吞没。
雷声轰鸣,闪电照亮柴房霉斑遍布的墙壁。
殷素素靠着墙缓缓滑坐在地,额角沁出冷汗。
伤口的疼痛、饥饿的折磨、无边的黑暗,如同无形的枷锁,几乎要将她的意志碾碎。
就在她意识渐渐模糊时,头顶的木窗突然传来细微的响动。
月光像一柄银剑刺破黑暗,殷素素眯起眼睛,看见一道人影灵巧地翻进窗台。
那人落地无声,身姿矫健如夜枭,腰间别着的勃朗宁手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别怕。”
男人压低声音,伸手解开她被绳索勒出红痕的手腕,“我是辰泰,你父亲的故人。”
殷素素浑身僵硬,首到对方掏出那封皱巴巴的信。
借着月光,她辨认出父亲苍劲的笔迹:“素素,若有不测,辰泰会护你周全……” 泪水再次模糊了视线,她抓住辰泰的袖口,声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我父亲…… 他真的……”“来不及了。”
辰泰的声音低沉而急切,外面传来脚步声,“周氏买通了医生,今夜就要……” 他的话被剧烈的咳嗽打断,殷素素这才注意到他肩头洇开的血迹,“带你走是你父亲最后的心愿。”
柴房外传来翠儿尖锐的叫喊:“人肯定还在里面!
给我搜!”
辰泰当机立断,脱下西装外套裹住殷素素,将她护在怀里。
枪响瞬间,殷素素感觉后背抵住坚实的胸膛,辰泰握着枪的手臂青筋暴起,温热的血珠溅在她脸颊 —— 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他的。
“闭眼。”
辰泰的呼吸扫过她耳畔,带着硝烟与血腥味。
殷素素死死攥住他的衣襟,听见子弹穿透木门的闷响,听见家丁们的惨叫,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当枪声渐歇,辰泰抱起她跃出窗户,潮湿的风裹挟着雨水扑面而来,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父亲带她骑马驰骋在郊外,风也是这样呼啸着掠过耳畔。
两人跌跌撞撞冲进停在街角的黑色轿车时,殷素素才看清辰泰的脸。
三十岁上下的面容棱角分明,左眉骨有道疤痕,此刻却弯起嘴角,露出两颗虎牙:“别怕,安全了。”
他的手掌覆上她冰凉的手背,温度透过皮肤渗进心里,让殷素素忽然想起母亲说过的话 —— 这世上,总会有人为你劈开黑暗。
轿车碾过积水,溅起的水花在路灯下碎成星子。
殷素素蜷缩在后座,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终于在颠簸中沉沉睡去。
梦里,父亲的笑容依旧温和,母亲的玉佩化作莲花,在辰泰举起的枪口下灼灼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