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但潮湿的空气依然黏腻地附着在每一寸皮肤上。
归尘书咖里,翼风己经处理好了手上的伤口。
他用医用纱布将掌心紧紧缠绕,白色绷带上,隐隐透出一点血色,像雪地里绽开的一朵红梅。
他正在吧台里,用一块鹿皮巾,仔细地擦拭着一套用于修复古籍的黄铜工具。
刻刀、骨制压条、小巧的铜锤……每一件都泛着被岁月摩挲过的温润光泽。
他的动作专注而机械,仿佛想通过这种重复性的劳动,来平复内心那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书咖的阁楼处,忽然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噗”响。
那声音轻得如同猫咪从高处跃下,用肉垫着地。
若非翼风这种听力远超常人、且时刻保持警惕的人,根本无法从背景的城市噪音中将其分辨出来。
翼风擦拭的动作没有停,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平稳无波:“你迟到了三分钟。”
一道纤细的黑影,悄无声息地从阁楼的阴影中分离,如同一滴墨汁融入了水中。
她踩着特制的消音战术靴,落地无声,缓步走到吧台前。
来人正是青娆。
她今天依旧戴着那副标志性的银***耳发饰,黑色的蕾丝面纱遮住了口鼻,只露出一双在昏暗中闪烁着狡黠光芒的琥珀色竖瞳。
“路上遇到几只烦人的‘老鼠’,顺手清理了一下,耽误了点时间,喵~”她的尾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拖长,像是真的在撒娇,但琥珀色的瞳孔里却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
她将一个长方形的、约莫一人高的重物“咚”地一声立在吧台边。
那是一个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实验舱,表面由冷锻钢打造,舱体上还残留着几道深浅不一的刮痕和焦黑的印记。
舱体正中,烙印着一个简洁而霸道的徽记——一个由字母‘L’变形而成的、如同迷宫般的图案。
陆氏集团。
“货到手了,”青娆伸了个懒腰,身形如柳枝般舒展,曲线毕露,“他们的安保系统在棱镜面前跟纸糊的没区别。
不过,这东西比想象中沉多了。”
翼风放下手中的工具,绕出吧台。
他走到实验舱前,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触摸着冰冷的舱体。
一股微弱的、不祥的能量波动,顺着他的指尖传来。
“目标状态?”
他问。
“不清楚,”青娆耸了耸肩,“截获的时候就在里面,扫描显示生命体征平稳,但处于深度昏迷。”
翼风的视线落在实验舱的电子锁上。
那是一个复杂的触控密码盘,此刻正闪烁着红色的锁定光芒。
他没有尝试破解,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微型通讯器,贴在耳边。
“棱镜。”
“在呢,翼风哥。”
一个略带羞涩的、如同蚊子哼哼的少女声音从通讯器里传来,背景是噼里啪啦的、快得惊人的键盘敲击声。
“数据流己经捕获,正在逆向解析密码协议……这加密方式……好熟悉……”翼风静静地等待着。
青娆则好奇地凑过来,用指节敲了敲实验舱的透明观察窗,那是一块厚实的防弹玻璃,里面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真想不通,陆明渊那个老狐狸,抓我们的人干什么?
杨力那家伙,除了力气大得像头熊,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找到了!”
通讯器里,棱镜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震惊和……恐惧。
“翼风哥!
这个实验舱的锁定程序,它的核心算法模块……和十年前,你妹妹……你妹妹那份被列为最高机密的死亡档案,用的是同一种加密方式!”
翼风的身体猛地一僵。
一股彻骨的寒意,比冬夜的冰雨更冷,瞬间从他的脊椎骨窜上天灵盖。
那个被他强行压抑了十年的名字,像一把淬了毒的钥匙,猛地捅进了他心脏最深处的锁孔。
“打开它。”
他的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正、正在……己绕过权限!
门开了!”
随着棱镜话音落下,实验舱的电子锁发出一声清脆的“嘀”响,红灯转为绿灯。
舱门连接处喷出一股白色的冷气,伴随着“嘶——”的一声,缓缓向一侧滑开。
舱内的景象,暴露在两人眼前。
青娆那双总是带着玩味的琥珀色竖瞳,第一次浮现出全然的惊愕。
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面纱下的嘴唇无声地张开。
翼风的瞳孔,则在那一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
实验舱内,躺着的确实是他们失踪了半个月的兄弟,杨力。
那个身高近两米、笑起来会露出一口大白牙的壮硕汉子,此刻却像个任人宰割的标本,被固定在舱体内。
他原本健康的小麦色皮肤,此刻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
而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他从脖颈到胸膛、再到手臂的皮肤上,都被刻满了无数诡异的黑色符文。
那些符文像是活物,笔画像是纠缠的毒蛇,正随着他微弱的心跳,在一明一暗地、有节奏地闪烁着幽光。
这些符文,将他全身的肌肉紧紧锁住,构成了一个巨大而邪恶的阵法。
翼风的目光死死地钉在那些符文上。
他看到,在杨力心脏的位置,所有符文汇集成一个核心,那是一个他永生永世都不会忘记的图案——一个由火焰和锁链构成的、扭曲的标记。
十年前,在他妹妹冰冷的尸体手腕上,也曾出现过一模一样的、一闪而逝的印记。
原来如此。
原来……是这样。
翼风那只缠着纱布的手,猛地攥紧成拳。
刚刚止住血的伤口再次迸裂,更多的鲜血渗透出来,将洁白的纱布染得更加殷红,触目惊心。
他没有去抓捕一个无关的异能者。
他是在继续……十年前那场未完成的、血腥的实验。
陆明渊。
翼风的胸腔里,那座被压抑了十年的火山,终于在这一刻,轰然引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