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暗潮汹涌裴府西跨院的梅花开得正盛，冷香透过窗棂渗入暖阁，与银丝炭燃烧的暖意交织成诡谲的气息。
我踏入庭院时，积雪在靴底发出细碎的声响，檐角冰棱突然坠落，砸在青石板上迸成无数晶屑——恰如我此刻碎裂的心境。
裴玉鸾正临窗煮茶，紫砂壶嘴腾起的白雾在窗纸上凝成霜花。
她腕间的翡翠镯子随动作轻晃，在晨光中映出幽绿的光纹。
"侯爷可是为城西瓦剌商队的事而来？
"她指尖拂过茶盏边缘，语气平淡，眼底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锋芒。
我解下被雪水浸透的披风，搭在炭盆旁的衣架上。
锦缎边缘的金线绣龙在热气中扭曲，宛如垂死的挣扎。
"令兄在吏部的密探，可查到阿娜思与瓦剌细作的关联？
"话音未落，裴玉鸾己将一封密信推至案头，宣纸上的朱砂印泥尚未全干，正是吏部的火漆标记。
"三日前，我兄长在漕运使的账本里发现了异常。
"她用银匙搅动火盆里的炭灰，火星溅起时照亮信纸上的小楷，"三十万两修边银流入瓦剌商队，经手人...是九王爷府的管事。
"我展开信纸的瞬间，指腹触到背面凸起的纹路——是鸢尾花的浮雕。
十年前阿娜思初入侯府时，曾送给我一枚同样纹样的银簪，说这是瓦剌王室的徽记。
而此刻，这朵花却像毒蛇的信子，舔过每一个名字：工部尚书、漕运使、甚至...萧景明。
"还有更蹊跷的。
"裴玉鸾忽然取下腕间的翡翠镯，对着烛火转动。
镯子内侧刻着的细小星图在墙上投下斑驳光影，正是钦天监失传的《紫微星轨》。
"钦天监监正失踪前，曾在观星台画过同样的星图，标注着紫微星陨落的时辰——就在萧景和驾崩那日。
"院外突然传来瓦片碎裂声。
我本能地抽出软剑，剑锋划破窗纸时，只见阿娜思的贴身侍女青黛从屋脊跌落，胸口插着半截断箭。
她挣扎着爬向暖阁，指甲在青砖上拖出五道血痕，宛如五根弯曲的鸢尾花茎。
"主母...城西商队...九王爷..."她抓住我的靴筒，咳出的血沫溅在蟒纹补服上，"还有...裴家的人..."话音戛然而止。
我蹲身合上她的眼睛，从她袖中摸出半块羊脂玉——与萧景和腰间的佩饰纹路分毫不差。
裴玉鸾突然抓住我的手腕，将一枚银簪按在我掌心："这是从她发间找到的。
"簪头的鸢尾花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簪杆上刻着极小的"裴"字。
窗外风雪骤起，梅枝被压得咯吱作响。
我望着掌心的玉片与银簪，忽然想起阿娜思临终前的笑。
她说瓦剌的狼会盯着猎物的弱点，首到其彻底覆灭。
而此刻，这头狼的利爪，似乎同时扼住了萧景明与裴家的咽喉。
"裴家的暗桩在皇后宫中。
"裴玉鸾忽然凑近，温热的气息喷在我耳畔，"今早传来消息，皇后正调集禁军搜查九王府。
"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另一张密信，绢帛上的字迹被茶水洇染，"还有，我兄长在吏部地窖发现了先帝时期的密档，里面记载着...陆家与裴家的联姻，原是为了制衡瓦剌细作。
"炭盆里的银丝炭突然爆出火星，照亮裴玉鸾腕间空空的镯位。
她方才取下的翡翠镯此刻正躺在案头，镯身的裂纹用金丝嵌成鸢尾花形，与青黛手中的银簪纹样别无二致。
而在镯子内侧，那幅紫微星轨图的贪狼星位上，赫然刻着一个极小的"陆"字。
更鼓声从远处传来，惊飞了檐下栖息的寒鸦。
我将羊脂玉与银簪收入袖中，指尖触到冰冷的玉纹，忽然明白先帝当年赐婚的深意——原来从一开始，陆家与裴家便是棋盘上的两枚棋子，而阿娜思的鸢尾纹，不过是点燃这盘死局的引信。
"告诉令兄，按计划行事。
"我转身走向院门，靴底的积雪在青砖上留下一串深色足印，"三日后的朝会，该让某些人露出真面目了。
"话音未落，裴玉鸾忽然抓起案上的翡翠镯，用力掷向墙角。
玉碎声中，镯身裂开的缝隙里掉出半片染血的绢帛，上面用瓦剌文写着："紫微星落，鸢尾花开。
"我俯身拾起绢帛，指腹碾过血字，忽然听见隔壁院落传来禁军甲胄的碰撞声——皇后的人，己经到了裴府角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