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卿好不知道陈良此时的想法,因为她此时,因为要见到家人了,有些紧张。
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体会到“近乡情怯”这个词,而她现在是近“亲”情更怯。
之前在外面只想着要快点回家,关上门好摆脱刘彦松的纠缠,当时还没发现自己有这么明显的忐忑。
现在进了屋,马上就要见到家人了,她忽然慌乱了起来。
她很怕,怕见到的不是完好无损的家人,怕自己改变不了他们上辈子的结局,依旧只能变成孤魂野鬼,眼睁睁看着他们一个个凄惨地死去。
陈良跟在她旁边,一下子就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
“好好?”
祝卿好回神,对上这个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他眼里盛满了明显的关切,让她受到了莫大的鼓舞。
陈良上辈子是跟着祝家人下放了,一直帮着忙前忙后,祝怀川撵了他好几次都没把他撵走。
最后,他为了保护怀着孕的表嫂不被人凌-辱,才到乡下没几天,就永远沉睡在了东北那冰冷的土里。
而如今,他还活生生地站在祝卿好的面前,像很久很久以前一样关心着她,慢慢抚平了她内心深处的慌乱。
“陈爷爷,我没事,我就是,想你们了。”
话音落地,几滴泪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看得陈良心疼不已。
孩子这是受委屈了啊。
于是他上前,想像小时候那样把她抱起来坐在他的肩头上,最后看到亭亭玉立的祝卿好,他笑了笑,止住了动作,改为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我们好好呀,一定能一辈子平安喜乐。”
祝卿好听到这句话,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了。
不过她很快就擦了擦眼泪,缓和了自己的情绪。
“陈爷爷,我爸妈回来了没?还有姑姑和表嫂,都在吗?”
陈良慈爱地笑着:
“今儿都在呢,快进去吧,估计一会儿就要准备开饭了,刘妈做了不少你爱吃的菜呢。”
“好,我这就去了,谢谢陈爷爷!”
进了屋,祝卿好一眼就看见了坐在客厅,等着她回来的祝老爷子祝怀川和祝老太太。
强忍住喉头的酸意,她努力像往常一样,自然地和二老打了招呼。
“爷爷,奶奶,我回来啦!”
“好好回来了?累不累啊?今天没有那些个皮猴子闹你吧?”
祝老爷子笑吟吟地坐在那里,听着老妻的问话,看着祝卿好,显然这也是他想问的。
“不累,我的学生们都可乖了。”
怕自己再说下去,真的要忍不住当场哭出来,所以祝卿好快速找了个借口,逃离了现场,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到了房间里后,她也没闲着,快速把自己存的钱票和财物一一收进空间,顺便平复自己的心情。
屋里明显的东西她并没有动,怕晚上家里人进来看到会生疑,到时候没法解释。
她不准备告诉他们空间的事情,并不是不相信他们,只是这样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风险也就越小。
重活一次,她真的不想再有什么意外。
收了财物后,她还把柜子里放着的厚棉被、厚衣服那些挑着收了不少,还有日用品一类的,屋子里有的全收了。
如果一切真的像上辈子一样,那么明天她们家就会被抄,到时候这些东西就只能便宜别人了。
上辈子事发突然,她还在学校给学生上课呢,闺蜜向榆就找了过来,等在她的教室门口,等着她上完课把她带回了家里,才告诉她祝家出事了。
她都忘了自己当时是什么心情,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排除在外了,大脑完全是一片空白。
她也试图去找关系,但是祝家近几年来有心低调,很多关系已经几年不曾走动了,所以没有人愿意、也没有人有能力来淌这趟浑水。
最后她只得眼睁睁看着家里人被拉出去游街,被人各种谩骂凌-辱,最后被下放。
那时候的她急病乱投医,甚至想过只要能换家里人平安,她宁愿牺牲自己。
向榆的父亲是京都供销社的主任,母亲是妇女主任,所以都有一定的渠道知道一些事情。
夫妻俩苦口婆心劝过她不要做无用功,但她不信,她认为他们只是想保全她。
趁着向家人都出门上班去了,她就开始四处奔走,试图给家里人争取机会。
最后还是一位跟祝家有旧交的领导,偷偷给让人她递了信。
告诉她家里人为了保住她已经登报跟她断绝了关系,而且这次是上头有人铁了心要清算祝家,她的牺牲不会起任何作用后,她才死了心。
后来,祝家人兴许是听说了她的打算,下放前的最后一次游街时,一家人全都用一种很严肃的眼神看着她。
她懂,他们是想让她自己好好的。
但越是这样,她的内心越是折磨,一家人都在受苦,而她却被单独排了出来,甚至连最基本的关切都不能有,只能旁观。
在打听清楚祝家被下放的地方后,她才慢慢坚定了起来,她要好好的,努力工作,给他们寄钱寄物资,让他们好过些。
只是没想到,刘彦松这个死渣男,在听说祝家被清算后,就打上了她的主意。
最开始是哄着她把工作转给他的妹妹,美其名曰为她着想。
“好好,我知道,祝爷爷他们出了这样的你肯定是很难受的,这种时候,我实在不愿意你压力太大。
要不你那个班就让琴琴先去替你上着吧?你别多想,我主要是不愿意看你上班的时候去忍受那些人的指指点点。
你放心,工资都给你,她一分都不要,到时候你也可以拿去贴补家里人。”
祝卿好原本是不同意的,因为她觉得就那么些指指点点,相比起家里人受的苦,不知道轻微了多少。
她原本想忍着,多忍忍,忍到大家淡忘了这件事情就好了。
结果事情的发展根本不受她想法的控制,之后的一段时间里,学校里素不相识的学生、平常并不熟的同事,都开始对她进行言语攻击,就连领导,也是委婉地在劝她离职。
最后,在被一群激进的学生家长围着让她滚出学校,不要教坏孩子后,她才心灰意冷地把工作转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