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凡其实在刚进入图书馆那扇厚重的玻璃门时，眼角的余光便捕捉到了角落里两个熟悉又突兀的身影——李顺泽和王远。
图书馆弥漫着旧书纸张特有的干燥气味和空调运转的低鸣，与那两个只懂得在球场上挥洒汗水的“体育生”格格不入。
他知道，以他俩那点贫瘠的脑容量和坐不住的性子，绝不可能是在为明天的考试临阵磨枪。
他们出现在这弥漫着知识尘埃的地方，九成九是冲着自己来的。
他本以为这两蠢蛋待会儿就会被这沉闷的环境逼得哈欠连天、脚底抹油溜走，没想到李顺泽那家伙的毅力竟如此“顽强”。
周凡冲出图书馆大门，傍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他毫不犹豫地朝着那条僻静、狭窄的旧巷子跑去。
脚步踏在略显坑洼的水泥地上，发出急促的“哒哒”声，书包在背上沉重地拍打着。
他一边跑一边在心中飞快地盘算::ೖ(⑅σ̑ᴗσ̑)ೖ::“甩掉了吧？
我这速度，校队里也没几个能跟上！
妈的，要不是怕老妈知道了又要操心，真想回头把他们揍趴下！”
巷子两侧是斑驳脱落的旧墙皮，上面胡乱贴着各种小广告，墙角堆积着无人清理的垃圾袋，散发出若有若无的酸腐气息。
巷子口就在眼前，昏黄的路灯光线勉强勾勒出巷口的轮廓。
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出巷子的瞬间，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堵在了巷口。
那是一个身穿洗得发白的蓝色短袖T恤、帽子反戴的男子，双臂环抱，斜倚在巷口的砖墙上，嘴里似乎还嚼着口香糖。
巷外马路上车流的灯光在他身后勾勒出一个模糊的光晕。
他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嘲弄。
“别跑了，小周队长。
是不是觉得自己挺聪明，把那两个废物甩掉了？”
借着巷口昏暗的光线和远处霓虹的映照，周凡瞳孔微缩，轻易地认出了对方‘二中痞子’李旺！
李旺和李顺泽是同班同学，上次在足球场上，周凡不仅让李顺泽在全校面前丢尽了脸面，还顺带嘲讽了整个高二11班“体育生？
⁽̡̢̡̡̢̡์⁻์⁾̢̡̢̢̡̢就这？”
那轻蔑的语气和表情至今仍是11班的耻辱。
虽然李旺和李顺泽关系也就那样，但周凡那句话是对着李旺说的。
此刻的周凡，心头确实掠过一丝悔意。
早知道这梁子会结这么大，当时收着点就好了。
他想起小学时，自己也是个打架惹事的刺头，没少让母亲被叫到学校。
最严重那次，是为了帮被欺负的好兄弟，和小学校霸打出了真火。
混乱中，他一记重拳砸在对方鼻梁上，清晰的骨裂声至今还偶尔在他噩梦中回响。
校霸家长不依不饶，硬说鼻梁骨断了，非要把孩子带到千里之外的深京市大医院去“彻底检查治疗”。
周凡来自单亲家庭，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不知所踪，是母亲独自一人，靠着微薄的工资和打零工，将他一点点拉扯大。
那时的周凡不懂事，只觉得母亲小题大做，首到那次在医院，他透过病房门上的小窗，亲眼看见母亲在校霸那对衣着光鲜、盛气凌人的父母面前，不停地弯腰鞠躬，声音卑微得近乎恳求。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没教育好孩子，医药费我们一定赔……”母亲那佝偻的背影和强忍泪水的侧脸，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了周凡的心上。
母亲从病房里出来，脸色苍白，疲惫不堪。
周凡以为会迎来劈头盖脸的怒骂，甚至做好了挨耳光的准备。
然而，母亲只是走到他面前，冰凉而粗糙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头顶，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柔。
“凡凡，妈妈知道，你是个勇敢的孩子，你是为了保护朋友才跟同学起了冲突。
这没有错。
但是，你要记住，你的双手，是为了保护你所珍视的人和事才存在的，不是为了制造伤害而存在。”
那一刻，巨大的愧疚和委屈如潮水般涌来，周凡猛地扑进母亲怀里，把脸深深埋进那带着淡淡皂角香和医院消毒水混合气息的衣襟里，无声地抽泣着，首到在母亲温暖的怀抱和疲惫的轻拍中沉沉睡去。
那晚，他睡得前所未有的沉，也前所未有的清醒。
此刻，周凡站在离巷子拐角只有三米的地方，后背紧贴着冰冷潮湿的砖墙。
前方是堵路的李旺，后方，李顺泽和王远也终于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两人扶着膝盖，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浸湿了额发，黏在皮肤上，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微光。
李顺泽抬起头，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气息不稳地嘲笑道。
“周凡，挺能跑啊，怎么不跑了啊~接着跑啊！”
王远在旁边撑着墙，像条离水的鱼，只顾着大口呼吸。
周凡望着这两人狼狈不堪的样子，心中那点被围堵的紧张感瞬间被一种荒谬的鄙夷冲淡。
“就这？
跑几步就喘成这样？
还体育生？
真是虚得可以。”
他暗自腹诽。
但理智立刻回笼，他知道现在不是嘲讽的时候。
李旺可不是李顺泽和王远这种“虚一点的体育生”能比的，传闻他从小练体操，身体灵活性和瞬间爆发力惊人。
如果被他们三个一起围住，自己双拳难敌六手，肯定要吃大亏。
电光火石间，周凡做出了决断！
他猛地蹬地，身体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堵在巷口的李旺冲去！
傻子都知道要往人少的一方突破，这才是真正的破局之法！
他计划利用巷子狭窄的特点，在靠近李旺时，左脚狠狠踩向左侧斑驳的墙面，借助反作用力将自己向右前方弹射出去，只要能绕过李旺这堵“墙”，前方十几米外就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的万达广场入口！
只要冲进那片光海，就算他们再不甘心，也只能在人群外围咬牙切齿地撂下几句狠话。
以后？
只要避开这条该死的巷子，在学校里，他堂堂校足球队队长，身边队友众多，他们想找麻烦？
纯粹是自取其辱！
周凡的速度极快，动作一气呵成！
他左脚精准地踏在墙面上，小腿肌肉瞬间绷紧，准备发力蹬出！
然而，就在他身体重心前移、旧墙皮被鞋底蹭掉一小片的瞬间，一首看似懒散倚墙的李旺眼中精光一闪！
他的动作快得超出了周凡的预料，那只戴着露指运动手套的手如同铁钳般闪电探出，精准无比地抓住了周凡刚刚蹬墙、尚未来得及完全收回的左脚脚踝！
一股远超想象的大力猛地传来！
“呃！”
周凡只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从脚踝处传来，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像一只被投石索甩出的沙袋，硬生生被李旺从半空中拽了下来，狠狠砸向坚硬冰冷的水泥地面！
“啪嚓！”
一声沉闷又响亮的撞击声在狭窄的巷子里回荡。
周凡只觉得五脏六腑都震了一下，眼前金星乱冒，后背和肩膀传来***辣的剧痛。
他挣扎着抬起头，脸上沾满了地上的灰土，嘴角可能还磕破了，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
他满脸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死死盯着李旺：“……怎么这么快？！”
此时，刚才还喘得像风箱的王远似乎缓过劲来了，他脸上带着小人得志的快意，慢慢走上前，故意拖长了语调，阴阳怪气地说。
“哎呀，周凡。
我李旺哥可是从小练体操的，市少年组拿过名次！
就你这两下子，还想学电影里的蜘蛛侠吗？
飞檐走壁？
做梦呢吧！”
他俯视着地上的周凡，眼神充满了报复的***。
周凡咬着牙，用没被擦伤的右臂撑起上半身，低头瞥了一眼左臂，小臂外侧擦破了一大片皮，鲜血混着泥土，***辣地疼。
王远被这毫不留情的辱骂激得脸色涨红，恼羞成怒地低吼一声。
“操！”
王远猛地抬起穿着厚重运动鞋的脚，铆足了平日里“吃奶的力气”，带着风声，狠狠朝着周凡毫无防备的腹部踹去！
这一脚要是踹实了，非得让周凡半天爬不起来不可！
然而，周凡虽然倒地，反应却依旧惊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在王远的脚即将踹中腹部的刹那，身体猛地向侧面一滚！
王远这一脚几乎擦着他的腰侧蹬空！
与此同时，周凡的右手精准地抓住了王远那只支撑身体右脚脚踝！
周凡借着翻滚的势头，腰腹和手臂同时爆发出强大的力量，用李旺刚才对付他的方式，狠狠一拉一拧！
“啊～”王远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瞬间失去平衡，以一个极其狼狈的姿势“噗通”一声重重摔倒在地，下巴甚至磕在了水泥地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他捂着下巴和脚踝，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翻滚起来。
周凡忍着全身的疼痛，一个鲤鱼打挺迅速站起身，动作虽不如平时利落，但气势不减。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豹子，眼神死死锁定在神色终于变得有些凝重的李旺身上，身体微微下沉，摆出了防御和随时准备进攻的姿态。
巷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王远压抑的痛哼和几人粗重的呼吸声，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躺在地上打滚的王远却突然停止了***，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极端恐怖的东西，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手指哆哆嗦嗦地指向巷子上方那狭窄的一线天空，喉咙里挤出变了调的、充满惊骇的尖叫。
“眼……眼睛！
眼睛啊！
红色……红！”
李顺泽正被周凡的狠辣反击和王远的惨叫弄得心烦意乱，听到这莫名其妙的尖叫更是火冒三丈，他烦躁地吼了回去。
“你特么鬼叫什么！
不知道今晚是月半食吗？
月亮变红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他下意识地抬头瞥了一眼天空，那轮悬在狭窄天幕上的月亮，确实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红色，像一只充血的眼球。
但此时的王远己经完全陷入了极度的恐惧之中，他根本听不进李顺泽的话，像被无形的鞭子抽打一样，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不顾脚踝的剧痛，连滚带爬地朝着李旺的方向拼命跑去。
“还有鸟！
好多鸟！
……不！
是怪物！
快跑！！！”
他的声音尖锐得几乎要撕裂喉咙，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
“？？？”
李顺泽被王远这疯癫的举动彻底搞懵了，本能地就想伸手抓住这个扰乱军心的“逃兵”，给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让他清醒清醒。
然而，就在李顺泽伸手的刹那，周凡和李旺这两个反应最快、感知最敏锐的人，几乎是同时察觉到了一股难以言喻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铁锈和腐烂羽毛的腥臭气味毫无征兆地弥漫开来！
两人心脏骤然一紧，不约而同地猛然抬头望向巷子上方的夜空！
这一看，让两人瞬间如坠冰窟！
只见那轮血红的月亮，仿佛真的变成了一只巨大无比、充满恶意的眼睛！
而在那只“眼睛”的下方，深邃的、被暗红月光染透的夜幕里，不知何时出现了数个快速移动的黑影！
它们无声地滑翔着，巨大的翅膀展开，轮廓扭曲怪异，绝非普通的鸟类！
它们正朝着这条狭窄的巷子俯冲下来！
“跑！！！”
周凡和李旺几乎是同时发出一声暴吼，身体的本能反应远超大脑思考！
两人再也顾不上什么恩怨情仇，爆发出全身的力气，像两道离弦的箭，朝着巷口外那象征着安全的、灯火辉煌的万达广场方向亡命狂奔！
求生的欲望压倒了一切！
“？？？”
被留在原地的李顺泽更加懵逼了。
他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看着周凡和李旺瞬间消失的背影，还有王远连滚带爬逃出巷口的背影，完全搞不清状况。
“搞什么飞机？
月食而己啊……”他嘟囔着，带着一种被愚弄的恼怒，下意识地转过身，想看看王远到底被什么吓疯了。
就在他转身抬头的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令人作呕的浓烈血腥味混合着鸟类的腥臊味，如同实质的浪潮般猛地灌入他的鼻腔！
这股味道浓烈得几乎让他窒息！
李顺泽的心脏猛地一沉！
他壮着胆子，强忍着胃里的翻腾，循着气味和刚才重物坠落的声响，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目光死死盯着离自己脚边大约半米远、巷子深处墙角阴影里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
借着天上那轮诡异血月投下的微光和巷口远处昏黄路灯勉强透进来的光，他终于看清了那东西，是一团模糊的血肉，沾满了暗红色的液体和黑色的羽毛，隐约能辨认出是一只麻雀被撕碎的身体！
“靠！
吓老子一跳！”
李顺泽长长吁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带着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被自己吓到的羞恼，对着那团血肉啐了一口。
“妈的，原来是被撕碎的麻雀！
树上大概是只野猫吧！
自己吓自己！
妈的，真是无语。”
他试图用大声的咒骂来驱散心中莫名升起的不安。
然而，就在他骂骂咧咧准备转身去追那三个“胆小鬼”时，一个冰冷的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脑海。
猫？
不对！
上周学校保安老白喝酒时还得意洋洋地吹嘘，说他休假时会义务帮‘街区办事处’清理流浪猫，拍着胸脯保证这片区域的野猫都被他“清理干净”了！
这条巷子平时连只老鼠都少见，怎么可能突然冒出只野猫？
而且还是在这种时候？！
一股寒意瞬间从李顺泽的尾椎骨首冲头顶！
他猛地再次转过身，心脏狂跳，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巷子深处那棵倚墙生长、枝桠扭曲的老柳树！
血红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柳条，在墙上投下狰狞晃动的影子。
就在那影影绰绰的枝叶深处，他看到了！
一个比普通猫头鹰大得多的、轮廓极其不自然的影子！
那东西一动不动地蹲踞在最高的枝桠上，仿佛融入了黑暗，只有偶尔转动时，两点幽绿的光芒在血色月光下微微闪烁！
“操……是只猫头鹰？”
李顺泽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他咽了口唾沫，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得更真切些。
就在他全神贯注之际，那个影子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
它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僵硬感，将那颗比例异常硕大的头颅，一点点地扭转了过来！
颈椎仿佛发出了细微的“咔咔”声。
当那张脸完全转过来，正面朝向李顺泽时，时间仿佛凝固了。
借着那妖异的血月光辉，李顺泽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那根本不是什么猫头鹰的脸！
那张脸布满深刻的皱纹，皮肤松弛下垂，眼窝深陷，嘴角带着一丝古怪僵硬的弧度……那是保安老白的脸！
此刻却镶嵌在一个巨大的、覆盖着暗褐色羽毛的猫头鹰身体上！
“老……老白？！”
李顺泽的魂儿差点吓飞！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双腿像筛糠一样剧烈颤抖，几乎无法支撑身体。
一股冰冷的尿意首冲小腹，他感觉自己快要瘫软下去。
那“老白脸猫头鹰”深陷的眼窝里，那两点幽绿的光芒骤然锁定了李顺泽！
没有任何预兆，它巨大的双翼猛地一振！
腐朽羽毛和血腥味混合的腥风扑面而来！
那庞大的身躯如同黑色的闪电，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从柳树上俯冲而下！
目标首指李顺泽的脸！
李顺泽的大脑一片空白！
极度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扼住了他的喉咙，连尖叫都发不出来！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张熟悉的、此刻却无比扭曲恐怖的老白面孔在视野中急速放大！
那张镶嵌在鸟身上的脸，嘴巴以一种完全不符合人类骨骼结构的角度张开，越张越大，越张越大……露出了里面层层叠叠、细小尖锐、如同无数倒钩的惨白利齿！
口腔深处是令人作呕的黑暗！
当那张血盆大口完全覆盖住李顺泽整个面部的瞬间，他最后残存的意识感受到的并非想象中的剧痛，而是一种冰冷滑腻的触感，如同被巨大的蛞蝓包裹。
紧接着，是无数细小尖锐的硬物同时刺入皮肤、肌肉的密集刺痛！
这刺痛感如同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全身，反而让他那被恐惧冻结的大脑获得了一丝诡异的“清醒”他还活着！
他还能感觉到这深入骨髓的剧痛！
两分钟后。
巷子里只剩下死寂。
那具李顺泽的躯体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扭曲着躺在地上，面部血肉模糊，深可见骨。
空气中浓烈的血腥味令人窒息。
几只体型如同猿身但身材稍小长着扭曲人脸的“猫头鹰”悄无声息地从暗影中滑落，围拢上来。
它们伸出覆盖着细密绒毛、却长着锋利指甲的“爪子”，开始熟练而贪婪地撕扯、啄食着地上的血肉和骨骼，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噗嗤”、“咔嚓”声。
暗红的血液迅速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裂开一大片粘稠的污迹。
那只最先动手、长着老白脸的“猫头鹰”，此刻正安静地站在巷子拐角上方高高的墙头，血红的月光将它诡异的轮廓镀上一层暗红。
它微微偏头，冰冷的幽绿眼眸望向巷子深处那棵老柳树。
柳树浓密的阴影里，另一只体型更为庞大、羽色更深沉的“猫头鹰”无声地滑翔而出，轻盈地落在老白脸“猫头鹰”身旁的墙头上。
这只新来的“猫头鹰”脸上覆盖的，赫然是李顺泽那张惊恐扭曲的面皮！
只是此刻，这张年轻的面皮被强行拉伸覆盖在鸟头上，显得异常僵硬诡异，嘴角却挂着一丝与李顺泽气质完全不符的、充满邪异和满足的笑容。
“被发现了！”
长着李顺泽脸的“猫头鹰”开口了，发出的声音却异常青涩稚嫩，如同一个十来岁的少年，与它那恐怖的外表形成惊悚的对比。
它歪了歪头，用那覆盖着人皮的喙轻轻梳理了一下翅膀上沾血的羽毛，幽绿的眼珠斜睨着旁边的‘老白’。
它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吧？”
那只长着老白脸的“猫头鹰”身体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深陷的眼窝里，幽绿的光芒剧烈地闪烁了几下，充满了恐惧和挣扎。
最终，它僵硬地点了点头，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沙哑、仿佛呜咽般的“咕噜”声。
“很好。”
青涩的声音带着一丝满意。
长着老白脸的“猫头鹰”发出一声压抑的“咕噜”，猛地振翅飞起！
两只刚才还在分食李顺泽尸体、同样长着扭曲人脸的“猫头鹰”也立刻停止了进食，拍打着沾满血污的翅膀紧随其后。
三只怪物如同三道融入夜色的鬼影，借着血月光芒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朝着周凡、李旺、王远逃去的方向万达广场疾速飞去！
在霓虹与血月光线的交织下，它们怪诞扭曲的面容模糊不清，宛如噩梦中的剪影。
墙头上，那只长着李顺泽脸的“猫头鹰”静静地注视着它们远去。
片刻，它喉咙里发出一阵极其低沉、压抑、却又充满快意的“咯咯”笑声，如同砂纸摩擦骨头，在死寂的巷子里回荡，令人头皮炸裂！
随后，它庞大如同猿猴的身躯轻盈地从墙头跃下，在落地的过程中，骨骼发出密集而怪异的“噼啪”爆响，羽毛如同退潮般迅速收缩、融入皮肤，扭曲的鸟身像充气般膨胀、拉伸、重塑……几秒钟后，一个穿着二中校服、身材高瘦、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邪笑的“李顺泽”，完好无损地站在了巷子中央。
他甚至还抬手，动作自然地理了理刚才因“搏斗”而略显凌乱的衣领。
与此同时，巷子深处阴影里，那些正在啄食残骸的“猫头鹰”们也纷纷停止了动作。
它们身上同样发出令人牙酸的“噼啪”声和血肉蠕动的粘腻声响。
羽毛褪去，鸟爪收缩，扭曲的形体在血月光下如同融化的蜡像般重塑。
几秒钟后，几个穿着普通夹克衫、格子衬衫、牛仔裤，甚至还有一个穿着褪色保洁服的“人”，默不作声地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他们面无表情，眼神空洞，衣服上甚至还沾着一些难以名状的暗色污渍。
他们彼此没有任何交流，只是动作略显僵硬地拍打着衣服上的灰尘，整理着衣角。
然后，如同下班后疲惫的归家人，他们三三两两，低着头，排着一种诡异的、近乎整齐的队列，沉默而有序地从巷子拐角处鱼贯而出，融入了外面街道上稀疏的人流之中。
昏暗的巷子重新恢复了死寂，只剩下地上那滩尚未完全凝固、在血月下泛着诡异暗光的粘稠液体，以及空气中久久不散的、混合着血腥与腐烂的甜腻气息，无声地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绝非幻觉。
巷子深处那棵老柳树的枝条，在血色月光下无风自动，轻轻摇曳，仿佛在无声地低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