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国侯府正厅,二十西扇朱漆雕花门尽数敞开。
虞挽歌垂首立于东阶,能感觉到满座宾客探究的目光。
礼部尚书夫人正在为她插簪,忽然听见席间传来清脆的瓷器碰撞声。
"二妹妹当心。
"虞静瑶故作关切地倾身,宽大的袖摆"不经意"扫过案几。
按照前世发展,下一刻那盏滚烫的君山银针就会泼在她新做的衣裙上。
虞挽歌唇角微不可察地勾起。
在茶盏倾覆的瞬间,她借着整理裙摆的动作轻巧旋身,同时将早就藏在袖中的一颗玉珠弹到虞静瑶脚下。
"啊呀!
"在满座惊呼中,虞静瑶整个人扑倒在席间,精心准备的云锦褙子沾满茶渍糕点,发间金凤步摇歪斜地挂在耳边。
虞挽歌立刻上前搀扶,指尖"不小心"勾住对方腰间丝绦——那枚御赐玉佩应声落地,在青砖上摔出一道裂痕。
"大姐姐怎么如此不小心?
"她声音恰到好处地带着担忧,手上却暗暗用力按住虞静瑶的肩胛穴,让对方一时站不起身,"这可是御赐之物呢。
"正席上的周氏脸色铁青。
虞挽歌余光瞥见父亲虞鸿轩皱起的眉头——这位最重体面的侍郎大人,此刻正因嫡女失仪而目露不悦。
"瑶儿近日苦练女红,怕是累着了。
"周氏强笑着打圆场,眼神却像淬了毒的针般扎向虞挽歌,"还不快扶大小姐去更衣!
"混乱中,虞挽歌察觉到一道探究的视线。
回廊阴影处,身着墨蓝缂丝锦袍的年轻男子正把玩着一柄乌木折扇。
他轮廓如刀削般锋利,左眼尾一点泪痣平添几分妖异,薄唇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谢衍。
谢国公府那个传闻中暴戾无常的三公子。
当他们的视线在空中相撞时,男子突然用扇骨轻叩掌心三下——这是地下黑市通用的暗号,意为"我看穿你了"。
虞挽歌心头剧震,却不动声色地转开目光。
前世今日,谢衍应该远在边关才对。
这个变数让她握紧了袖中的银钗,看来重生后的轨迹,己经开始偏离记忆中的轨道了。
及笄礼后的闺阁格外安静。
虞挽歌推开雕花窗棂,夜风送来西府海棠的香气。
她轻轻摩挲着银钗上"沈"字刻痕,终于允许自己落下重生后的第一滴泪。
前世她至死都不知道,生母沈氏究竟因何获罪。
只记得某个雪夜,母亲将她推入密道时嘶哑的嘱咐:"歌儿,永远不要相信周家...""小姐,夫人让送安神汤来。
"小桃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虞挽歌迅速拭泪,看向那碗泛着古怪光泽的汤药。
前世她喝下这药后昏睡三日,错过了去沈家老宅取母亲遗物的机会。
"先放着。
"她突然抓住小桃的手腕,"你弟弟的痨病可好些了?
"丫鬟脸色瞬间惨白。
虞挽歌心中冷笑——周氏就是用这个把柄控制了小桃。
前世的自己首到被关进柴房那日,才从婆子们的闲谈中得知此事。
"奴婢...奴婢...""明日你去药库取三两川贝,就说是我的意思。
"虞挽歌松开手,语气温和得像在讨论明日绣什么花样,"我记得你娘说过,川贝炖梨最治咳疾。
"小桃扑通跪下,眼泪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虞挽歌俯身扶她时,借着灯光瞥见丫鬟怀中露出一角信笺——盖着苏州府衙的官印。
这一夜,虞挽歌在灯下细细拆解一支金簪。
当簪头旋开时,藏在空心簪杆里的密信让她瞳孔骤缩。
这是前世她死后第三年才出现的证据,此刻却提前出现在她手中。
信纸上是生母熟悉的笔迹:"周氏与漕运走私案有关,证据藏在..."窗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
虞挽歌吹灭蜡烛的瞬间,一枚乌木扇钉穿透窗纸,正正钉在她方才坐过的绣墩上。
扇钉尾端系着张字条,上面是铁画银钩的八字:"欲报母仇,明日未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