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周年纪念日，盒子里装着白露念叨半年的梵克雅宝胸针——那枚镶着7克拉帕拉伊巴碧玺的夜莺，此刻正隔着布料灼烧我的肋骨。
洗衣机的提示音打断思绪。
白露的真丝衬衫在滚筒里蜷成苍白的花，我伸手去捞时，突然被领口处的异样触感刺到指尖。
那是枚银质铃兰胸针，针尖穿透衣料形成细小的裂口，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幽光。
我认识这枚胸针。
上周陪白露参加艺术展开幕式，策展团队里那个穿墨绿丝绒西装的女人，锁骨处就缀着这朵铃兰。
当时白露说这是合作方的品牌纪念品，此刻却像枚生锈的图钉扎进瞳孔。
烘干机发出沉闷的嗡鸣。
我把衬衫举到鼻尖，雪松混着晚香玉的尾调里，分明掺着陌生的广藿香。
这种带着泥土腥气的香料，白露从来不用。
手机在料理台震动，白露的微信头像在屏幕闪烁："今晚要和藏家吃饭，不用等我"。
我盯着对话框上方"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突然注意到她换了新的状态背景——幅抽象画，钴蓝色旋涡里漂浮着银色铃兰。
湿衣服滴落的水珠在瓷砖上蜿蜒成河。
我鬼使神差地打开她的梳妆台，那排贴着法文标签的香水瓶整齐得像手术器械。
当手指触到藏在最里侧的磨砂玻璃瓶时，冰凉的瓶身突然滚落，在地毯上砸出沉闷的响。
深琥珀色液体在地毯纤维间渗开，浓烈的依兰花香中爆开大马士革玫瑰的糜烂甜香。
这绝不是白露惯用的沙龙香，倒像某种古老的情欲秘方。
我颤抖着拧开瓶盖，极小一行法文：Pour le plaisir interdit为了禁忌的欢愉。
玄关传来指纹锁的轻响。
我慌忙将瓶子塞回原位，转身时撞翻水晶镇纸。
白露的高跟鞋声在身后凝滞，她新做的法式美甲正搭在墨绿色西装袖口——和那枚铃兰胸针的主人穿着同色系外套。
"怎么在翻我香水？"她将爱马仕包扔在玄关柜上，羊皮手套还带着户外的寒气。
我注意到她耳后新点的香水，雪松尾调里浮着陌生的广藿香。
"客户送的试香样品。
"她摘珍珠耳环的动作行云流水，"宴月老师的新作，说是用了我最爱的鸢尾花。
"当她的手指掠过颈侧，我清楚看见锁骨下方有道新鲜的红痕，形状恰似铃兰花瓣。
深夜两点十七分，我站在宴月香水工作室的玻璃幕墙外。
透过防窥膜裂缝，看见白露的奔驰停在消防通道。
工作台上摆满蒸馏器，穿墨绿丝绒西装的女人正将试香纸贴在白露手腕内侧，霓虹灯管在她银质香精瓶上折射出妖异的紫光。
："...这次要用到动物香腺...真正的欲望密码..."白露的笑声像浸过蜜的银铃，我突然想起求婚那天她也是这样笑着，把订婚戒指套进我无名指时说了句："真像给藏品打标签。
"暴雨骤然而至。
我摸到西装内袋的丝绒方盒，夜莺胸针的尖喙刺破丝缎。
当宴月俯身调整白露衣领时，墨绿西装后颈处突然闪过银色反光——那里纹着朵铃兰，花瓣脉络正是白露锁骨红痕的形状。
手机在掌心震动，银行APP弹出珠宝扣款通知。
我望着消费记录的"Van Cleef & Arpels"，突然发现购买时间显示昨天下午三点——而那时白露正说在苏富比仓库验画。
雨幕中的霓虹扭曲成梵高的星空。
我转身走进最近的酒吧，威士忌里浮着的冰球折射出无数个铃兰花影。
当穿露背装的女人将试香纸推过来时，广藿香的味道突然让我想起洗衣机里那件真丝衬衫。
"这是宴月老师刚调的'午夜铃兰'。
"她的红指甲划过试香纸，"听说能唤醒人最隐秘的..."话音未落，我瞥见她后腰处的纹身——正在融化的香水瓶，液滴形状与白露锁骨的红痕完美契合。
酒杯在吧台炸裂的瞬间，我听见童年时父亲打碎母亲香水瓶的脆响。
十七岁那年躲在衣柜里闻到的依兰花香，此刻正从每个毛孔渗出。
当女人染着广藿香的手指抚上我腕表时，白露的语音微信突然响起："明晚拍卖会的礼服，记得送洗。
"我冲出酒吧时，暴雨中的外滩建筑群正逐栋熄灭灯光。
手机定位显示白露仍在香水工作室，而我们的婚戒此刻正在江面泛起冷光。
在最后一丝霓虹湮灭前，我忽然看清宴月工作台上的香水配方单——原料栏赫然标注着"配偶费洛蒙提取液"。
暴雨冲刷着愚园路的梧桐叶，我在宴月香水工作室的落地窗外凝成一道鬼影。
白露的丝绒高跟鞋随意踢在玄关，与宴月的墨绿缎面拖鞋交叠成暧昧的角度。
工作台上方悬浮着古董水晶吊灯，宴月正用银质滴管将琥珀色液体点在白露耳后。
我认出那是白露最近总用的鸢尾花香，此刻却在暖光下泛着诡异的珍珠母光泽。
"这次萃取的大马士革玫瑰精油，混了你丈夫的剃须膏味道。
"宴月的手指划过白露的锁骨，那里还留着淡粉色印记，"记得让他用我配的须后水，柑橘调能激发保护欲。
"白露的珍珠项链在颈间轻晃："下个月苏富比秋拍，那幅莫迪利亚尼需要个凄美故事。
"她将支票推过柚木台面，"就像你给王太太编造的'午夜私奔'传说，拍品溢价了四百万。
"我贴着潮湿的砖墙滑坐在地。
两周前白露确实让我换过须后水，说新买的柑橘香更有男人味。
此刻那些甜腻的佛手柑气息突然变成粘稠的蛛丝，勒进每个毛孔。
手机在裤袋震动，银行通知刚划出三百万到某艺术基金会账户。
我翻开相册里白露上周发的朋友圈——她在基金会慈善晚宴举着香槟，背景里宴月墨绿色的裙角像片有毒的苔藓。
工作室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
我透过百叶窗缝隙看见白露掀翻了青花瓷香炉，灰烬在空气中画出狰狞的符咒。
"我说过别在他衬衫留痕迹！"她扯开领口，锁骨下的红痕比昨日更深，"要是被顾沉发现..."宴月轻笑用鞋尖碾磨香灰："顾太太在怕什么？"她抽出白露衬衫第二颗纽扣在指间把玩，"当年你让我在陈总西装口袋放口红时，可没这么紧张。
"回忆如冰锥刺入太阳穴。
三年前白露竞标美术馆项目，竞争对手陈总突发性丑闻退出，原来那些塞在酒店床缝的女士内衣都是精心编排的剧本。
我突然想起上周慈善晚宴，达明集团少东家对白露献殷勤时，她曾将红酒泼在自己胸口。
雨丝突然变得锋利。
宴月从保险柜取出的牛皮纸袋，正印着达明集团的LOGO。
当白露抽出那叠照片时，我清晰看见自己与女客户在酒吧的借位照，拍摄角度巧妙得像是热吻。
"王行长夫人提供的素材。
"宴月点燃细长薄荷烟，"她丈夫最近给你的并购案使绊子？"白露将照片收进爱马仕包的动作娴熟如收起画笔，"明天这些会'恰好'出现在行长办公室。
"手机自动播放起白露今早的语音："老公，我帮你约了王行长打高尔夫。
"当时只觉得她体贴，此刻才听出尾音里藏着冰碴般的笑意。
我摸到西装内袋的丝绒方盒，夜莺胸针的尖锐刺破指尖。
当宴月突然贴近白露的耳垂，我听见自己骨骼迸裂的脆响。
"该换香水了。
"她旋开鎏金瓶盖，"新配方用了曼陀罗和苦杏仁，闻起来像心碎的味道。
"白露的睫毛在灯光下颤动如垂死蝶翼。
她解开衬衫第三颗纽扣时，我看见更多红痕从胸口蔓延至肋下，形状恰似我送她的那串南洋珠项链。
我突然冲进雨幕，狂奔过十二个街口。
便利店冰柜里，上周给白露买的胶原蛋白饮还剩三瓶。
收银台旁的杂志架，《艺术财经》封面正是白露的专访照片，她颈间的珍珠项链在聚光灯下泛着冷光——那是我在拍卖会拍下的古董珠宝，此刻看来却像串禁锢的枷锁。
手机弹出新邮件，匿名账号发来数张酒店监控截图。
白露与宴月相拥走进电梯的画面里，分明能看见宴月的手正按在她后腰——那个今晨我亲吻过的位置，此刻留着暗红指印。
暴雨中所有霓虹都化作流动的颜料。
我站在民政局离婚登记处的台阶上，摸到口袋里未送出的夜莺胸针。
雨滴穿透衬衫烫在皮肤，突然想起求婚那天也是这样的暴雨，白露在伞下说："婚姻就像当代艺术，真相比幻觉更荒诞。
"苏富比秋拍预展夜的灯光如手术刀般精准，我站在《侧卧的裸女》前调整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