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暮晚,月亮慢慢爬上峰顶,皎洁的月光下只有凄凉的白骨在无声回应。
在“废墟”中转悠一天的洛酒倾衣裙也脏的不能见人,但她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她不停地将地上,石下,水中己腐烂的尸身带到墓地一一下葬。
她不怕被发现,血丝早己蔓延上她的眼角,遇神杀神,遇鬼杀鬼。
仙门有令,凡身死者皆应妥善安葬。
且死者为大,各宗墓地不得擅闯,违者则令为全仙门通缉。
同时为避免有人进墓地寻宝,通常宗门墓地会设置在灵气最稀薄的地方,灵物,秘宝皆无法在此地存放,所以无人会擅闯墓地。
腐烂的尸身在地上再次磨下了层层血肉,看见地上的腐肉,洛酒倾的心狠狠一揪,“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喃喃道。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泪水再次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她俯下身将尸身背起,柔声道:“师兄,别担心,你就能睡个好觉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来迟了。”
*十日,整整十日,不眠不休,她才将所有尸身埋进墓地,这一夜她靠在墓旁在不停的喃喃自语中沉沉睡去。
天明,朝阳的暖光照在她身上暖融融的,阴翳的迷雾也消散了一点。
洛酒倾本就是开朗的性格,自我安慰什么的她早就做足了,一副己经看开的模样挂上了脸庞,遮掩着心中的迷茫与痛苦。
洛酒倾慢慢走进了之前自己所住的小院子,指尖抚过之处皆是尘埃。
她轻轻坐在了窗前还是不免的掀起了一层灰尘,白玉似的指尖己经污浊不堪裹挟着泥土与鲜血轻轻敲打着窗台。
洛酒倾低眉思索:当初洛门是毁于邪教黯叶轩之手整座山魔气冲天,二师姐和当初所见状态不同,显得木讷了许多,叛宗是根本没必要的事,而且凭借她的秉性更大的可能是同归于尽。
师尊曾说她被控制了到底是何种控制方式还未可知,傀儡,蛊毒,还是惑音范围太广,只能见到时再做判断。
邪修一举破宗肯定是蓄谋己久,否则凭借邪修的能力怎敢挑衅百年底蕴的大宗门,莫非有其他势力与其苟合?
但我洛门究竟有何秘宝值得他们觊觎?
众所周知西蜀洛门一派秘宝早己在十几年前丢失,不也安然无恙过了十几年,真是怪异。
再者仙门总说众家团结合心,结果到头来洛门覆灭竟无一人为其收敛尸骨,从前的情谊说散就散。
围攻时长三天,无一人伸出援手,所谓的仙门同心可笑至极。
榭橦生辰宴当天仙门百家前来道贺,当天晚上就一众全部辞别,好不整齐,和提前说好的一样,结果第二日洛门就遭到围剿,未免疑点太多。
但还有一点最为奇怪,若护山大阵是被师姐所毁,那众位长老为何没有察觉,就连宗主也丝毫没有察觉,宗主不是与护山大阵命脉相连吗?
除非他们都是假的,但何必呢?
一起杀了有什么不好?
先换人再杀目的何为?
而且师尊死的时候不像是假象。
这一件件也太乱了超出我能力范围了。
洛酒倾心中默默叹道。
要是他在就好了。
倏忽,一个黑影从窗边闪过,“谁”,那人似乎没料到此地竟还会有人在,抖得激灵一下。
洛酒倾唇角微提,指尖向下轻轻一压。
那人瞬间跪倒在地凭灵力硬撑着自己不趴在地上,鲜血从嘴角浸出,头顶汗珠不停落下。
他艰难地开口道:“压制印,重力场!”
*地下,指尖的鲜血不断滴落,他轻抬了下眼皮,双睫微睁,手下灵力化箭,射向了企图拉走花妖的人。
“都快死了,还有灵力杀人,果然妖都不是好东西。”
一旁的看守者啧了啧,吐了口唾沫在地上,骂道:“晦气!”
周潋只轻轻勾了勾唇角并不作答,仿佛世界上己经没有任何事可引起他的关注。
但他刚刚救了一个小妖怪的举动分明在告知别人他根本不是这样的人,铁石心肠,从来不是。
暗室中莫名一阵花香弥漫开来,“这什么香味,没闻过啊!”
一旁的守卫应道:“的确,是挺特别,不过还挺好闻。”
正说着,猛嗅了几下,忽的毫无征兆的昏倒在地,哐当两声。
“呵呵”两声轻笑含在嘴中并未有人听见,只觉一时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师姐,师姐,我是俞嘉亦!”
惊喜的高呼从重力场下传来。
“俞嘉亦?
你还活着?”
洛酒倾有些疑惑的问道,此时的她己经不抱希望了。
“是我,是我,师姐!
你先把重力场撤,再不撤骨头就碎了。”
俞嘉亦嚎道。
洛酒倾指尖轻抬收了重力场,看向了前方久违的师弟。
她曾经和沈夷淮学过易容一术,辨别真假不成问题,面前的人的确是俞嘉亦无疑,但尽管这样,心中防备仍未卸下。
还没等她缓过神,俞嘉亦己经冲上来搂住他了,还兴奋的叫了两声。
好了这下彻底确定是他无疑了,而且半点被控的迹象都没有。
此时高兴又带着几分无奈的笑彻底露了出来,她用手推了推俞嘉亦,示意他安分点,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难不成川渡长老没死?
还是以死护下了他?
“我,我,我被关禁闭了,今天才解封。”
他支支吾吾的回着,还用手挠了挠头。
洛酒倾心下无奈,用手托了下头,好像的确没在生辰宴上看到他。
重新拾获一枚糟孩子,即便是糟的,心下也宽慰了不少,毕竟还有人活着不是么。
“师姐,我转悠了一圈终于看到了个熟人,可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洛门闹鬼了。”
说着,还轻轻拍了拍胸脯,顺了顺气。
“和闹鬼也差不离了,师门被灭了,师尊,宗主,长老都不在了。”
洛酒倾摸了摸眼睫,浓厚的睫毛在不知不觉中再次染上了水花。
“师姐你没和我开玩笑吧?
这也太……”假字还没说出来,他注意到洛酒倾的动作就知道这是真的了。
自己也怂了毛,开始垂头丧气,但似乎还是不肯相信这件事,毕竟这里也没有尸体啊。
死者为大,修真界从来没有掠夺尸体的习惯。
洛酒倾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像儿时顺毛一般,“走,师姐带你去见师尊。”
说着便牵起俞嘉亦的胳膊,将他拉去了墓地。
排排无字墓碑立在眼前,他不得不承认这一切都是真的,“咚”的一声跪在了地上。
洛酒倾没有看他,只是默默转身走到了墓园口靠着石碑蹲了下来缩成一团。
他们曾经,不对不是曾经,就在一个月前他们还是半大的孩子,但现在他们己经学会了哭要闷头要低声,而不是嚎啕大哭,因为此时己经没有人会来哄着他们了。
总说岁月催人老,这下终于应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