辞职信的发送键按下时,指尖冰凉,
屏幕的光映着我眼底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丝近乎疯狂的解脱。凌晨三点的城市,
像个巨大的、永不疲倦的怪兽,窗外写字楼依旧亮着星星点点的光,像无数双窥视的眼睛。
I、凌晨三点的速溶咖啡、总监那张油腻腻的、永远挂着“狼性文化”假笑的脸……这一切,
都让我胃里翻江倒海。躺平?不,这更像是一场蓄谋已久的叛逃,
一次把自己彻底“流放”的决绝。目的地,
是我爸年轻时插队待过的、据说早已荒废的北方林场——地图上都未必找得到的“鬼哭岭”。
没有飞机,没有舒适的卧铺大巴,只有绿皮火车哐当哐当地摇晃了一天一夜,
车厢里混杂着汗味、泡面味和劣质烟草的气息。
然后是在坑洼不平的县级公路上颠簸了半天的破旧中巴,车身锈迹斑斑,
引擎嘶吼得像垂死的老人。最后一段路,是搭上了一辆运木材的拖拉机。
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老汉,叼着烟卷,
在能把人五脏六腑都颠出来的林间小道上突突了三个多小时。
当拖拉机终于在一个被惨白月光笼罩的空地边停下,老汉含糊地朝黑暗深处一指:“喏,
就那儿,鬼哭岭林场。小伙子,祝你好运。”说完,拖拉机喷出一股浓烈的黑烟,
毫不留恋地消失在来时的黑暗里,留下我和我的行李箱,像两个被遗弃的包裹。四周死寂,
只有风吹过枯枝发出的呜咽,名副其实的“鬼哭”。眼前,
几栋破败的木屋在月光下显出歪斜的轮廓,像被遗弃的巨兽骨架,
空洞的窗户如同黑洞洞的眼眶。空气里弥漫着浓烈的松脂味、腐叶的潮湿气息,
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野兽的腥臊。行李箱的轮子在厚厚的落叶层上寸步难行。“躺平?
这他妈是荒野求生吧……”我低声咒骂了一句,拖着沉重的箱子,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栋看起来相对“完整”的木屋。门没锁,或者说,锁早已锈蚀脱落。
轻轻一推,门轴发出刺耳的***,漫天灰尘扑面而来。借着月光,
勉强看清屋内:几张缺胳膊少腿的破桌子,墙角一堆干草,除此之外,空空如也。挺好,
够原始,够彻底,够躺平。第一夜,
是在冻得牙齿打颤和听着窗外此起彼伏、不知名野兽的嚎叫中度过的。寒冷像无数根针,
刺透了我自以为足够厚的冲锋衣。每一次嚎叫都让我心脏骤停,蜷缩在干草堆里,
紧紧握着唯一能带来一丝安全感的瑞士军刀,祈祷黎明快点到来。第二天,
我是被刺眼的阳光和肚子里咕咕作响的强烈***唤醒的。翻遍行李箱,
、一个充电宝在这里显然是个笑话、一本翻烂了的《瓦尔登湖》此刻显得无比讽刺,
就只剩下半包压缩饼干和一瓶矿泉水。饥饿感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着我的胃。不行,
得找吃的。凭着模糊的记忆和我爸当年酒桌上吹牛时提过的只言片语,
我摸索着往林场深处走。林子比想象中更密,参天古木遮天蔽日,
脚下是厚厚的、松软的腐殖层,踩上去悄无声息。阳光被切割成碎片,斑驳地洒在地上。
空气清新得醉人,却也寂静得可怕。走了大半天,
除了采到几个颜色鲜艳、一看就不敢下嘴的蘑菇,一无所获。饥饿和疲惫像潮水般涌来,
我靠着一棵粗壮的老松树,大口喘着气,汗水浸透了后背。就在这时,
一阵低沉、充满威胁的“呜呜”声,毫无征兆地从我左前方的灌木丛后传来。
我全身的汗毛瞬间倒竖!血液仿佛凝固了,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屏住了。
灌木丛剧烈地晃动了几下,一个巨大的、灰色的身影,慢悠悠地踱了出来。是狼!
一头体型健硕、毛色灰亮、眼神凶悍的成年狼!它琥珀色的眼睛死死地锁定我,
龇着森白的獠牙,喉咙里滚动着令人胆寒的低吼,前肢微屈,摆出了攻击的姿态。完了!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连逃跑的本能都丧失了,只剩下冰冷的绝望。手里的瑞士军刀,
在这样一头猛兽面前,跟牙签没什么区别。就在我以为下一秒就要被撕碎的时候,
一个懒洋洋的、带着点沙哑和戏谑的声音,从我头顶上方传来:“喂,新来的?
它问你挡它道儿了,懂不懂?”我猛地抬头,心脏差点跳出嗓子眼。
只见旁边一棵高大松树的粗壮枝桠上,斜倚着一个男人——或者说,更像一个野人。
他穿着件看不出原色的兽皮坎肩,露出古铜色的、肌肉线条分明的胳膊,
下身是条沾满泥污的破旧工装裤,赤着脚。头发乱糟糟地打着结,胡子拉碴,
几乎遮住了半张脸。他嘴里叼着一根草茎,
手里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把磨得锃亮、闪着寒光的猎刀。最让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
像鹰隼般锐利,穿透蓬乱的头发,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冷漠,又混杂着点漫不经心的痞气。
他叫陆野。后来他告诉我,他是这片鬼哭岭林场最后的“钉子户”,
也是方圆几十里唯一敢跟狼群“讲道理”的人。“它……它要吃我?
”我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陆野嗤笑一声,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动作轻盈地从几米高的树杈上跳下来,落地时悄无声息,像一只敏捷的豹子。
“它刚啃了半只狍子,饱着呢。对你这种没二两肉的城里排骨,”他上下扫了我一眼,
眼神充满鄙夷,“没兴趣。”他径直走到那头对我龇牙的灰狼旁边,出乎我意料地,
竟然伸手,在那颗狰狞的狼头上揉了两把!更让我震惊的是,那头凶悍的狼,居然没有反抗,
只是有些不耐烦地甩了甩头,喉咙里的低吼变成了委屈的呜咽,
甚至还用脑袋蹭了蹭陆野的手!“它叫‘灰影’。”陆野拍了拍狼脖子,
语气像是在介绍一个老朋友,“这片儿,它罩的。你刚才踩了它刚撒尿标记的地盘,
它不高兴了。”我:“……” 这躺平生活,开局就是地狱难度?还自带黑社会老大狼?
陆野没再理我,吹了声短促而怪异的口哨。灰影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似乎带着点……警告?
然后转身,悄无声息地钻进了密林深处,消失不见。他这才转过身,双手抱胸,
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我,
目光在我崭新的登山靴、名牌冲锋衣和那张因为惊吓和饥饿而显得格外苍白的脸上停留片刻,
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弧度:“城里混不下去了?跑这儿等死?”被他一激,
我辞职时那股破釜沉舟的硬气又涌了上来,梗着脖子:“懂不懂?这叫回归自然!躺平!
寻找生命本真!”“本真?”陆野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在寂静的林子里回荡,惊起几只飞鸟,“行啊,有志气!
那先学会怎么在这林子里活过三天再说吧。”他指了指我手里攥着的半块压缩饼干,嗤笑道,
“那玩意儿,喂松鼠都嫌寒碜。”就这样,我“光荣”的躺平生涯,
在陆野这个野人邻居和一头名叫灰影的狼的“监护”或者说“看管”下,
磕磕绊绊、鸡飞狗跳地拉开了序幕。躺平的日子,远没有想象中浪漫。
它具体表现为:跟着陆野学怎么在雪地里辨认兔子的足迹,
怎么设下简陋却致命的套索陷阱结果第一次实践,差点把自己脚脖子套住,
吊在树上晃悠了半小时,直到陆野叼着草茎慢悠悠走过来,一边嘲笑一边把我放下来。
学怎么辨认哪些野果野菜能吃,哪些吃了会让人“一泻千里”甚至直接去见阎王很不幸,
我成了第一个实践者,因为误食了某种酷似野芹的毒草,在林子里拉得昏天黑地,
最后被陆野像拖死狗一样拖回木屋,灌了一肚子苦得要命的草药汤。
学怎么用最原始的火镰和火绒生火,吹火星吹得腮帮子酸痛、眼冒金星,结果火星没点着,
倒把自己呛得涕泪横流最后还是陆野看不下去,一脚踹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