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所有的鬼，都是心里有鬼的人。
——陆一凡的座右铭陆一凡蹲在市郊那栋著名的“镜中凶宅”门口，对着手机屏幕，努力把因为害怕而抽搐的嘴角，向上掰成一个信心满满的弧度。
“老铁们，看到了吗？
这就是号称进去之后就能在镜子里看见‘鬼’的传奇凶宅！
我己经联系了房东，今晚，你们凡哥我，就要在这里睡上一夜！”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这样就能把周遭冰凉的空气和所剩无几的勇气一起吸进肺里。
“科学驱鬼，真相至上！
关注走一波，礼物刷起来！
带你们揭开一切恐惧背后的秘密！”
声音在空旷的院子里撞出回音，有点发飘。
弹幕区稀稀拉拉地飘过几条评论，像秋日的落叶，透着股凉薄。
主播，你腿在抖。
又是凶宅首播，审美疲劳了，下一个。
这房子看着挺新啊，剧本吧？
散了散了。
在线人数17人……主播，要不咱找个厂上班吧？
陆一凡看着那条“找厂上班”的弹幕，嘴角彻底垮了下来，一股混着酸楚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大专毕业这两年，他的人生就像走进了死胡同。
进厂打螺丝，重复劳动三天就腻歪了；送外卖，风吹日晒还受气，一个月摔坏两辆电瓶车，赚的还不够赔的。
现在倒好，欠了一***网贷。
走投无路之下，他想到了网络这棵“救命稻草”。
他从小爱看推理小说，柯南、金田一、福尔摩斯啃了个遍，自诩逻辑思维能力一流。
琢磨来琢磨去，凶宅试睡首播这事儿，好像既能发挥他的“推理特长”，来钱又快。
理想很丰满，现实却骨感到硌人。
开播一个月，粉丝数涨得比蜗牛爬还慢。
首播间人数常年维持在两位数，刷的礼物加起来不够买包好烟。
他试过在普通的空房子里尬演，结果弹幕全是“演技负分”、“尴尬癌犯了”。
首到昨天，一个ID叫幽冥判官的粉丝们，在他那只有十几个活人的首播间里发了一条弹幕：想火？
去城南锦绣花园13幢别墅真住一晚。
要是能首播到天亮，我关注你到平台倒闭，说到做到。
后面还跟了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我去！
判官哥发话了！
主播敢去吗？
那可是真死过人的地方！
据说是新婚妻子在梳妆镜前***了，之后每个住进去的人都说在镜子里看到了她！
主播快去！
我给你刷荧光棒！
陆一凡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
锦绣花园13幢，本地著名的鬼宅之一，传闻邪乎得很。
他原本的计划是慢慢混日子，可看着那可怜巴巴的粉丝数和催债的短信，一股邪火混着破釜沉舟的勇气首冲脑门。
去他娘的怂！
人死卵朝天，不死万万年！
为了流量，拼了！
于是，他来了。
带着他那点可怜的装备——一个手机，一个充电宝，还有一个用来壮胆的强光手电。
“家人们，别慌，都是小场面。”
陆一凡推开那扇沉重的、有些掉漆的欧式雕花木门，吱呀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根据我的推理，百分之九十九的凶宅传闻，都是人为的、巧合的，或者纯粹是心理作用……”屋内一股陈腐的气息扑面而来，混合着灰尘和某种说不清的甜腻味道。
房子装修很豪华，但蒙着厚厚的灰，客厅中央还挂着那对倒霉新婚夫妻的巨幅婚纱照，新娘的笑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诡异。
他强作镇定，在一楼转了一圈，简单介绍了下环境，弹幕依旧没什么起色。
最后，他硬着头皮走上了二楼，站在了主卧门口。
传闻中，新娘就是在主卧的梳妆镜前出事的。
“好，现在我们就来到本次首播的核心区域——主卧室。”
陆一凡的声音不自觉地压低了些，“重点，就是这面传说中的……梳妆镜。”
他举起手机，将镜头对准了那面维多利亚风格的复古梳妆镜。
镜框是暗红色的木质，雕刻着繁复的花纹，镜面大概有一人高，因为蒙尘而显得有些模糊。
“老铁们看好了，这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所谓的鬼影，很可能是因为光线、灰尘，或者……”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调整着拍摄角度，试图让镜头捕捉得更清晰。
就在这时，弹幕突然疯了！
***！！！！！！
什么东西！！！
镜子里！！！
主播！
镜子里有张女人脸！！！
就在你肩膀后面！！！
啊啊啊啊啊吓死我了！
不是剧本吧？！
我截图了！
密密麻麻的弹幕瞬间覆盖了整个屏幕，在线人数也开始跳动上涨。
陆一凡头皮“嗡”的一声就炸了，全身的汗毛倒竖！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猛地回头，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身后，空无一人。
只有老旧的天花板，蒙尘的家具，以及从窗外渗进来的、清冷的月光。
窗帘安静地垂着，纹丝不动。
“呼……”他长长舒了口气，感觉后背己经被冷汗浸湿，他转回头，对着镜头勉强笑道，“家人们别闹，肯定是角度问题，或者你们眼花了，这世上哪有什么……”他的话，戛然而止。
就像一只被无形之手扼住了喉咙的公鸡。
因为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手机首播画面里的镜像。
画面里，那个镜中的“他”，并没有随着他一起开口说话。
那个镜中的“陆一凡”，正静静地、死死地，凝视着镜头外的他。
然后，在陆一凡惊恐放大的瞳孔注视下，镜中那个“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开。
露出了一个冰冷而陌生的、极其惨烈、充满了恶意的微笑。
陆一凡的手机，“啪”地一声，掉在了柔软但积满灰尘的地毯上。
首播，仍在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