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西洲的长公主,皇帝看到我像个温顺的绵羊,低头给驸马认错,
还抬举他的白月光为平宁郡主,做了平妻后,痛心疾首道:“阿姊,你可真窝囊!
”那夜红烛燃尽,我褪尽衣衫求他:“衍之,你疼疼我,好不好?”他将我狠狠推倒在地,
“就凭你,也配上我崔衍之的床?”后来,他跪在瓢泼大雨里,浑身湿透,
猩红着眼嘶吼:“绾绾,你不要我了吗?”1我是西洲尊贵的长公主,崔衍之是我的驸马。
我朝驸马不得掌实权,公婆见我要行大礼。可崔衍之不同。我为他弃公主府不住,
心甘情愿蜗居驸马府;晨昏定省,亲手为崔家二老奉药盥洗,甚至免了宫规祖制。
他纳八房美妾,夜夜笙歌。我亲自操办宴席,送美妾暖床。他御街纵马伤人,
我脱簪替他赔罪;他手掌户部盐铁,御书房议事之位仅次于丞相!
除了兵权……这满朝文武苦熬半生的权势、富贵、美色,他崔衍之年方二十五,便尽握掌中!
皇弟曾气得摔了弹劾的奏折:阿姊!你可真窝囊!我垂首不语。他是西洲崔氏嫡子,
祖父有从龙之功!他说,若未尚我,他本该承袭平阴侯爵,而非困在这鎏金囚笼里,
做我慕容绾的臣夫。我以为,这是我欠他的。所以纵得他倒反天罡,以下犯上,
忘乎所以。直到叶棠雪大着肚子进门。他说:你毁了我崔家百年根基,
如今还要让我崔家断子绝孙吗?我以为他得偿所愿,能怜悯我一刻时,他却在我求欢之夜,
再次践踏了我的尊严。我望着锦帐内他漠然离去的背影,突然低笑出声。2鸡鸣破晓,
贴身侍女丹碧推门进来,殿下!她扑过来用锦被裹住我冻僵的身子,声音带了哭腔。
殿下在地上坐了一夜吗?这是何苦!天底下的好男儿莫非死绝了?
偏要在崔衍之这棵烂树上吊死!她眼底压着愤懑,我知道,定是西院的人又给她气受了。
因我的懦弱,连累她也成了崔府最低贱的粗使丫头,动辄得咎。望着天光,
我哑声道:是啊,该拨乱反正了。崔衍之搬出崔家祖训:晨昏定省,
儿媳必须亲手侍奉羹汤。丹碧曾想替我争一口气,是我……是我鬼迷心窍!
我贪恋那虚伪的儿媳资格,自欺欺人地以为,这是崔衍之终于认了我。
崔家二老卯时即起,我每早强撑昏沉的身子伺候。
而他崔衍之——拥着叶棠雪高卧至日上三竿,方惺忪问一句:爹娘早膳用得可香?
若答个香字,他便赏我三分施舍般的笑意;若少用半碗,便是雷霆震怒:废物!
连伺候人都不会!三年了。我方醒悟,他不过利用我的良善,想拿些虚言套话缠磨我,
叫我由着他罢了。殿下,老夫人那又来催了……丹碧不情愿地提醒我。让叶棠雪去。
我掀被上榻。丹碧一愣,有些吃不准我的心思。去。我闭上眼。她很快悟了,
脚步轻快地冲出去。不多时,院外便炸开刺耳的咒骂——你主子不争气,
脱了衣服都留不住爷,怎么如今连孝顺都做不到了?我们郡主伺候驸马爷累了一宿,
正歇着呢!你们主子闲得骨头生锈,倒有脸躲懒!呸!什么***胚子,
也配使唤圣上亲封的平宁郡主!丹碧捂着脸奔回来。呵。我慕容绾,
当真是西洲最大的笑话!旁人不知,倒以为崔衍之是她叶棠雪的驸马了。
3我翻身躺下:丹碧,传天聋、地哑——守着院门。扰本宫清净者,掌嘴八十!
曾经,我总以为崔衍之心是块冰,焐着焐着总会化。毕竟青梅竹马,
金童玉女……满西洲都道我们天造地设。……这一觉,我睡得昏天黑地。再睁眼,
已是暮色四合。三年积压的疲惫,似要在此刻清偿。推开门——崔衍之像尊煞神杵在阶下,
脚边跪着他海棠院两个丫鬟,脸肿如猪头,想来是地哑的杰作!天聋手持玄铁狼牙棒,
地哑腰别九节钢鞭,一左一右如门神矗立,凶煞之气逼得崔衍之不敢越雷池半步!
管你驸马王爷,他们一个听不见怒骂,一个说不出道理,得了我的令,
只认一个死理:犯上者,打!崔衍之见我出来,怒极反笑:慕容绾!你还有脸睡?!
今日未去布菜,我父母气得少用了半碗燕窝!我崔家倒了八辈子血霉,
娶了你这么个丧门——饿死了吗?我截断他,声音平静。他一怔:什么?
本宫问你,我一步步踏下石阶,离了我布菜,崔家二老——饿、死、了、没、有?
若因我之故,让两位成了饿殍……我俯视他瞬间扭曲的脸,轻笑出声,
本宫加倍赏纸钱金箔罢了!***!你敢咒我父母!崔衍之目眦欲裂,暴起冲上台阶,
扬手就朝我扇来!嗡——!破风声骤响!天聋的狼牙棒后发先至,狠狠扫在他膝弯!
呃啊!崔衍之惨叫着扑倒在地。狂徒犯上,杖六十!天聋手中令旗一挥,
狼牙棒裹着腥风砸下!砰!砰!砰!棒头倒刺刮开锦袍,皮开肉绽!
崔衍之的怒骂变成哀嚎:我乃当朝驸马!你们这狗奴才——啊!天聋听不见,
每一棒都砸得实打实。眼见要出人命,丹碧急急比了个手势。杖刑暂歇。
我停在崔衍之血污狼藉的身前,鞋尖抬起他下巴。崔衍之,一字一句,这驸马,
你若当不明白——本宫亲自教你。4七日后,崔衍之勉强能下地行走。他踏入我院中,
脸上挂着一种施舍般的宽容:绾绾,我知你心中有怨,才做出疯癫之举。
细想之下,成婚三载,是该补上洞房花烛了……此事,算我对不住你。
好一个算我对不住你!丹碧早探得明白:是叶棠雪怕我真撕破脸,让崔家吃不了兜着走!
她再不甘,也只能咬牙将崔衍之推过来,耳提面命:只要占了她的身子,
最好再留个种……往后捏扁搓圆,还不是你说了算?有这尊活菩萨在,崔家何愁不兴!
崔衍之笃定我痴心未改,以为几句轻飘飘的对不住,便能让我感恩戴德。崔衍之,
我放下茶盏,瓷底磕在案上,一声脆响,明日,本宫会搬回公主府。驸马你,往后,
非诏——不得见。他愣住,像听不懂人话:绾绾,我并非赶你走。
你我毕竟年少相识,这些日子我就当你患了癔症,明日你去跪个祠堂,我便既往不咎。
是本宫要走。我抬眼,像看一滩糊不上墙的烂泥。顺带告知驸马,崔府上下,
连同你那心肝叶棠雪——都给我打起精神,学着过一过……没有本宫的日子!
崔衍之眉头紧锁,以为我是在耍性子。他上前一步,手便要来揽我肩:莫闹了!雪儿大度,
岂会与你计较?听闻陛下赏了你东珠?正好下月她生辰……明日我摆宴,
你亲自去赔个礼,东珠权当贺仪。雪儿心善,定会容你。往后,我们三人把日子过好。
5噗嗤——我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那东珠,番邦百年才贡得两颗!
一颗在皇后凤冠上镇着,一颗在我妆奁里收着。她叶棠雪是个什么东西?
也配用我慕容绾的东珠做生辰礼?!崔衍之,我拭了拭笑出的泪,本宫真是好奇,
你这等连人话都听不明白的蠢物!当年,我究竟是瞎了哪只眼,才瞧上的?
凭你也配官居高位?简直滑天下之大稽!虚伪的耐心终于耗尽!崔衍之猛地起身。
慕容绾!你见好就收!我没空陪你玩欲擒故纵的把戏!今日你若拒了我,往后,
他冷笑,再想爬我的床,可没这等便宜了!哦?我慢条斯理起身,
目光精准落在他腰腹之下,唇边勾起极致轻蔑的弧度:驸马这『宝贝』……是镶了金边?
还是嵌了玉髓?本宫瞧着——我拖长了调子,若有似无,也不过如此。放心,
本宫没有捡垃圾的习惯!崔衍之脸色由红转青,最后一片惨白,挥拳便冲上来。
拳风呼啸而至的刹那——丹碧猛地扑挡在我身前!咔嚓!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炸开!
6眼看崔衍之毫无收势之意,我猛地弯腰护住丹碧,硬生生用肩背接下了他第二记重拳!
咳!剧痛炸开,我顺势咬破舌尖,吐出一口血来。地哑!我厉喝出声,
声音因痛楚而扭曲。时机正好!这一拳,让我被抬回内室昏迷不醒。整整三日,
崔府如临大敌!天聋地哑持械封门,御医面色凝重进出不断,每次离去都需忧心忡忡
地摇头叹息。崔府上下,被禁军团团围困!崔衍之五花大绑跪在冰冷石阶上。
丹碧拿着皇弟给的诏书宣告响彻府邸:驸马戕害长公主,大逆不道!殿下若有不测,
驸马即刻陪葬,崔氏满门——斩、立、决!我自然不会死。但这三日,崔家头顶那把闸刀,
足够煎熬。要的就是他们肝胆俱裂,刻骨铭心地记起——我慕容绾,首先是西洲长公主!
这个家,谁才是主人。三日后,我神清气爽推门而出。阶下,崔衍之已跪得形销骨立,
面无人色,嘴唇干裂渗血。见我步履从容,他眼珠猛地爆出精光!***!你装病!!
他嘶哑咆哮,被天聋死死按着头颅仍拼命挣扎,你想用苦肉计逼我!我无视他的咆哮,
走过去。崔家二老被叶棠雪搀着,跌跌撞撞冲出来。崔夫人惯性般坐上主位,
竟还等着我行礼!丹碧一声轻咳。侯爷到底在官场沉浮多年,见我没了往日的恭顺,
他一把拽起尚在发懵的妻子,两人躬身看我上座。你看,他们也是知道尊卑的。
只是欺软怕硬罢了。7长公主好大的威风!崔夫人强压惊惧,尖声质问,既无大碍,
为何要折磨我儿三日?!夫妻口角,还要抬出皇权压人!也忒跋扈了些。口角?
我指尖摩挲着茶盏,轻笑一声,婆婆真是心宽。莫不是平日里,公公与您『口角』,
也是这般往死里招呼?崔夫人脸一抖,又道:不是我说,你这般得理不饶人,如何能行。
也该和雪儿学一学性子,宽厚些,何至于衍之三年都不进你的门。长公主金枝玉叶,
何等尊贵!叶棠雪算个什么东西?也配与殿下相提并论?!殿下还不够宽容吗?
没有殿下护着,侯爷府早都被弹劾的折子压塌了。侯爷夫人可仔细点,
别捧着个赝品当宝!这场热闹,叶棠雪本打算作壁上观。不成想,突然被丹碧呛了两句,
面上有些挂不住。她正想开口。丹碧又替我不平道,再说,若非殿下洪福齐天,
早已命丧驸马之手!你们崔家有几个脑袋够砍?!我看驸马今日敢杀妻,明日就敢……
够了!一直沉默的崔侯爷猛地拍案!殿下!莫要小题大做!老夫半生戎马,
膝下唯此一子!是养得顽劣一些,殿下看在老夫面子上,宽恕他。也把府里的兵撤了吧。
没得叫人看笑话。侯爷放心,我既然平安无事,自然无意与驸马为难。侯爷见我松口,
面色稍缓。只要驸马上一封请罪折子,我届时同他和离。
也免去世人猜忌我慕容氏背信弃义。我不和离!先出口的居然是崔衍之。8慕容绾!
我崔家三代为西洲肝脑涂地,血染疆场!换来的就是你慕容氏这般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吗?
!崔家是臣子!不召之即来,难道还想与我慕容氏……平起平坐,裂土封王不成?!
逆子!住口!!崔老侯爷厉声呵斥住了儿子。这三年崔家仗势跋扈,眼高于顶,
早将朝中宿敌得罪了个遍!一旦离了我这柄庇护伞……那些虎视眈眈的仇家,
恨不能立刻扑上来,将崔家生吞活剥,挫骨扬灰!旁人或许懵懂。
但老侯爷心如明镜——崔家如今还能苟延残喘,全仗着本宫的威势!我这尊佛,
他们万万……离不得!殿下,老夫若不同意呢?那本宫这伤,
恐怕要养上一段时间了……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看样子殿下执意撕破脸面了,
老夫便是拼上这条老命,也要面圣求个公道!公道?丹碧嗤笑,语速如连珠炮,
你们崔家也配提公道?!殿下屈尊降贵入住驸马府,侍奉公婆,操持家务,
连个贱婢都敢骑到头上!你们苛待折辱时,驸马挥拳弑妻时,怎不见要公道,
如今死到临头才想起陛下?合着公道是你们崔家的,偏你们占尽便宜才是公道?
崔夫人见我慢条斯理啜着茶,毫无阻止之意,便知丹碧之言是我授意。心想大概猜想,
我是不肯罢休的。使不得!使不得啊!她扑到阶前,装模作样,夫妻哪有隔夜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