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宫之际,乔林偷偷跑到许雁归身边,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明日正午,珍馐楼三楼天字一号包间,不许不来啊,我们都等着你解释呢。”
怕许雁归搪塞自己,乔林说完便一溜烟跑向自家马车里,背影都不给她就一个。
这莫名其妙的操作,可把许雁归给整笑了,她像是那种有所隐瞒的人吗?
要不是战事紧急,她早就在回京前一五一十地给说出来了,说不定还没有今天这场面。
“烦请二小姐随老奴回府,侯爷在马车上己等候多时了,您离家多年……”来人是武安侯府管家——吴伯,也算是府中老人了。
“你告诉她,我还是找得着路的,我自己骑马回去,就不劳烦她了。”
说完,许雁归便翻身上马,先行一步离开,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留给吴伯。
马车内,武安侯气得掀翻车上的小桌,上好的汝瓷茶具就这样完成了它的使命,碎成一片一片又一片。
“好啊,现在得势了,连演都不演了,她眼里怕是早就没有我这个母亲了!
起驾,回府!”
武安侯气得快要发疯,她倒要看看,这个逆女不过出去混了几年,是不是连祖宗都不认了。
反正闲来无聊,许雁归也不想过早回侯府,索性便在市集区多绕了几圈。
席面上的菜大多都是冷菜,且忙着去摆龙门阵,都没吃几口光拿着酒来喝,忽而遇到个馄饨小摊,许雁归便上前去吃了五大碗馄饨,这才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许雁归还念着馄饨,皮薄馅儿大,汤又极其鲜美,改日她定要再去尝尝,吃上他个几十碗。
也不知道是因为长身体的原因,她这段时间饭量格外大。
许雁归将缰绳交给小厮后,便被吴伯带到了祠堂。
很好,又是这一出,她孩子时就见过这一招了,但她现在可不是当年那个任人宰割的孩子了。
一进门,许雁归便瞧见武安侯立在祖宗牌位中间,双手背在身后,手拿软鞭,右方站着的则是她后来居上的长姐——林唯一。
“来人,将不孝女林雁归,拿下!”
发号施令的模样真是令人作呕,许雁归不等周围的人有所动作,便一个闪身到林唯一身后,短刃抵在她的脖子上,泛着银光的刀身染上丝丝鲜红。
“来啊,我看谁敢动。”
瞧见许雁归大有“鱼死网破”的念头,武安侯气得双目猩红,胸口剧烈起伏着。
“混账,那可是你的长姐!”
林唯一跟过来只是想看个热闹,没想到她这个多年不见的妹妹,还真比当年更疯了。
“那个,雁归妹妹,有什么话咱们一家人好好说呗,这么真刀实枪的,倒也不必哈……”林唯一抬手用衣袖包裹着手指,默默地将抵在脖子上的短刃往外推了点。
“闭嘴,人质没资格说话。”
许雁归冷冷地横了她一眼,将短刃抵近几分。
林唯一瞬间老实,将自己的嘴巴紧紧闭上。
“你有什么话好好说,先将唯一放开。”
对峙几分钟后,武安侯爱女心切,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将手中的软鞭扔在一边,随后朝周围剑拔弩张的侍卫挥挥手,让他们出去。
偌大的祠堂,最终只剩一堆牌位和三个活人,哦不,应该是两个活人,因为有一个己经被吓得半死不活了。
“你说说,早这样多好,还免得脏了我的刀。”
许雁归欣然一笑,默不动声地将短刃在林唯一肩膀上抹了两下,便把她推向武安侯。
“唯一,你没事儿吧!”
武安侯连忙跑上前几步,一脸心疼,转而看向许雁归的眼神无比阴冷狠毒。
“我当初就该将你掐死在襁褓中。”
许雁归冷哼一声,有些不耐烦地掏着耳朵,“每次都是这句话,能不能整点有新意的。”
“别以为刚封了将军就翅膀硬了,要不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你以为你一个小小的千夫长能连跳几级,得此厚恩?”
武安侯咬牙切齿地诉说着她认为的事实,尖锐的声音在祠堂回响。
许雁归目光从对面二人扫过,眉尾挂着抹若有似无的讥诮,“那你武安侯府的面子还真不值钱,也才得个从五品。”
忽略武安侯涨成猪肝色的脸,许雁归走上前去,单给她娘亲上了一炷香。
按理来说,林家嫁进来的坤泽,死后是不允许放在祠堂里供奉的,虽然林苏景是个烂人,但惯会做面子功夫,当年不顾宗老反对,毅然决然将她娘亲的牌位放进祠堂,那时也让她立了个“伉俪情深”的牌坊。
娘亲一生玉洁松贞,死后却要陷在林家这个肮脏烂泥地里,是她这个做女儿的不好。
娘亲,再等等,我明日便去找青云观的道长们算个好日子,让您入青云,受世人香火供奉。
“我本意是连侯府门都不愿踏进一步,但我想着既然提前回来了,那就提前把咱们之间的账算清楚。”
许雁归笑容未变,但武安侯却感觉有无形的手正死命捏住她的咽喉,瞬间汗如雨下。
“娘亲嫁给你时,单是黄金就万两,更不必说那几十间田产铺子和不计其数的珠宝首饰了,这些年我一个子儿都没看到。
还有我随母姓,当年你们千方百计将我赶出家门,不就是想让林唯一当继承人嘛,现在好了,我不要的东西有人捡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许雁归细数这一桩桩一件件,眼看就要说到她外祖母家了,武安侯这才从呆愣中醒悟过来,连忙打断。
“哼,我管你怎么说,你现在没有一点实质性的证据,就算是去打官司,顶多说我一个治家不严,许雁归,你以下犯上,不尊父母,不敬长姐,”武安侯好似找到了一些安慰,浑身气势大涨,“这可都是要砍头的!”
像是早就料到她会有这个反应,许雁归毫无一丝慌乱,“证据会有的,只要你承认了就行。”
几天的连轴转,就算是铁人也撑不住,许雁归哈欠连天,想到明日还有许多事要做,便不想再与武安侯撕扯下去。
“没事,你好好想想,想好了再来找我。”
说完她便大步流星,离开了林氏祠堂,这个吃人肉吸人血的地方。
待许雁归彻底离开后,一干家丁鱼贯而入,像是来收拾残局的。
“将大小姐带去包扎伤口。”
武安侯阴沉着脸吩咐道。
“是。”
哼,说得那么清高,还不是想把钱要回去,她一个子儿都不会给她,鱼死网破是吧,那就看看谁横得过谁!
武安侯指甲嵌入掌心,伴随着的是骨子里的冷漠。
夜色渐凉,忽而狂风乍起,颇有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皇宫,御书房。
“陛下,当真要如此行事?”
“朕被他们逼得家破人亡,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朕就想看看,这京师可以乱成什么样。”
宋熙轻轻拂过龙椅的扶手,那扶手上的龙纹栩栩如生,仿佛会随时腾云驾雾。
时机未到,她还得再等等,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