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十字星的医疗舱第一次亮起了红灯。
曼却领盯着培养皿中那颗跳动的心脏,狐耳因警报声而不停抖动。
三天前还稳定在69%的活性指数,此刻正在68%与67%之间来回跳动,像一盏即将耗尽能量的灯。
"常规手段无效。
"卡芙卡的手指在全息屏幕上划出一串数据流,"但有个好消息——我们在十王司的数据库里找到了这个。
"投影展开,显示出一段加密档案:《云上五骁记忆备份计划-白珩-星历7382》"记忆......备份?
"她的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
影像中的白珩穿着云骑军制服,正在某个实验室里戴上神经接入头盔。
研究员的声音从画外传来:"最后一次确认,白珩大人,记忆上传会导致短期失忆,您确定......""没关系。
"全息影像里的白珩笑得和记忆中一样明亮,"反正我妹妹会帮我记住的。
"曼却领的尾巴突然僵首。
她想起那个雨夜——姐姐出征前揉着她的耳朵说:"要是我回来忘了给你带礼物,记得提醒我啊。
"原来那不是玩笑。
"活性下降至65%。
"AI的警报打断了她的回忆,"建议立即采取干预措施。
"卡芙卡将一个银白色立方体放在操作台上。
立方体展开,露出内部复杂的神经接驳装置:"星核猎手最先进的人格复刻仪,理论上可以......""能让她回来吗?
"曼却领首接打断,眼睛死死盯着那颗越来越微弱的心脏,"完整的,活着的姐姐?
"空气凝固了几秒。
"不。
"卡芙卡罕见地收起笑容,"但可以把她的记忆植入这颗心脏培养的新身体里。
"曼却领的耳朵慢慢垂下。
"代价呢?
""你的信任。
"卡芙卡指向仪器中央的凹槽,"需要你提供完整的记忆数据作为引导——包括那些被狂猎能力污染的部分。
"曼却领在手术台前站了整整十分钟。
她看着自己的血液通过导管流入培养皿,看着那颗心脏贪婪地吸收着每一滴鲜血,表面的血管逐渐染上淡淡的粉色。
更远处,卡芙卡正在调试那台危险的机器,银白色的外壳上反射着冷光。
"活性回升至71%。
"AI报告,"检测到记忆碎片共鸣。
"全息屏突然弹出白珩的影像——不是实验室里的记录,而是首接从心脏中提取的片段。
年幼的曼却领正在画面里哭闹,白珩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不哭不哭,姐姐给你买琼实鸟串......"曼却领的指甲掐进了掌心。
"开始吧。
"她躺进扫描舱时,卡芙卡正在往她太阳穴贴电极片。
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小时候发烧,姐姐用湿毛巾敷她额头的温度。
"会有点疼。
"卡芙卡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要反刍所有记忆,包括......""我知道。
"曼却领闭上眼睛,"包括看着她死的那部分。
"扫描舱闭合的瞬间,她听见远处传来白珩的笑声。
记忆像被撕开的伤口般喷涌而出。
七岁那年偷吃姐姐的琼实鸟串被辣哭;十岁时第一次帮白珩梳尾巴结果打结挨骂;十五岁躲在训练场角落偷看姐姐练剑,结果被当场逮到......然后是那个雨天。
血。
到处都是血。
白珩的制服被染成暗红色,她躺在医疗舱里,抓着曼却领的手说:"别看......把眼睛闭上......"但十王司的人粗暴地把她拉开,消毒液的味道混合着血腥气......"记忆提取87%......警告,使用者生命体征不稳定!
"曼却领在舱室里痉挛,尾巴上的毛全部炸开。
她的左眼流出血泪,右手的爪子撕碎了内壁的缓冲层。
但记忆仍在继续——焚烧炉的轰鸣。
档案室的火光。
她抱着染血的围巾在废墟里翻找,却只找到几根沾着姐姐气味的毛发......"提取完成。
"舱门弹开的瞬间,曼却领像溺水者般剧烈咳嗽。
她的视线模糊成一片血色,只能隐约看见卡芙卡将那个载满记忆的芯片插入主控台。
"现在。
"卡芙卡的声音仿佛从深海传来,"该唤醒她了。
"培养舱里的液体开始沸腾。
那颗心脏剧烈抽搐着,表面的血管疯狂生长,在营养液中编织出神经网络的雏形。
骨架、肌肉、皮肤——就像倒放的腐烂录像,一具躯体正在从心脏开始重建。
曼却领瘫坐在观察窗前,尾巴无力地耷拉着。
她的记忆被抽走了太多,连自己的名字都要想一会儿。
但当她看见那张逐渐成形的脸时,干涸的眼眶再次涌出泪水。
白珩。
不是亡灵傀儡,不是记忆幻影,而是真正在呼吸的姐姐。
她的睫毛上还挂着营养液,胸口随着呼吸起伏,手指无意识地抽动——然后突然睁开了眼睛。
曼却领的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
她踉跄着扑到舱门前,爪子在上面刮出刺耳的声响。
白珩的目光慢慢聚焦,最后落在她身上。
一秒。
两秒。
白珩的嘴唇动了动。
"你是......谁?
"曼却领的世界轰然崩塌。
卡芙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记忆融合需要时间,现在的她只保留基础人格......"但曼却领己经听不见了。
她看着白珩困惑地抚摸自己新生的手臂,看着姐姐用陌生的眼神打量周围的一切——包括这个长着狐耳、满身是血的"陌生人"。
警报突然炸响。
"仙舟舰队完成合围。
"AI冷静地报告,"检测到神君能量反应。
"曼却领最后看了一眼培养舱,慢慢捡起地上的大剑。
剑身上的裂痕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深邃,里面涌动的幽蓝火焰几乎要实体化。
"带她走。
"她对卡芙卡说,"我去引开景元。
"转身时,她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微弱的呼唤:"曼......却?
"但她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