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残卦惊魂梅雨浸透的梆子声在戌时响起时，陆昭明正将第五枚铜钉楔入漕运衙门的东墙。
青苔顺着他的鹿皮靴底爬上铁铸的墙砖，在潮湿的夜色里蒸腾出腐烂的沉香。
这是母亲最爱的味道——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那个雪夜，她躺在焦黑的房梁下，发间也凝着这样的气息。
蓑衣下的玄铁软甲突然发烫。
陆昭明按住腰间震颤的七星佩，玉佩中心的陨铁正渗出诡异的蓝光。
三年来，这从父母骸骨堆里刨出的遗物，头一次对漕运衙门内飘出的线香产生共鸣。
"果然藏着东西。
"他舔去滑到唇边的雨珠，咸涩里混着铁锈味。
匕首挑开气窗铜锁的刹那，三道寒芒擦着耳际钉入身后槐树。
淬毒的蒺藜在树皮上灼出青烟，正是北疆影卫惯用的封喉散。
案牍库的霉味扑面而来时，陆昭明的瞳孔骤然收缩。
三十七排檀木架上，所有《漕粮勘合》的封皮都印着朱砂绘制的坎卦。
指尖抚过卷宗编号，在丙字七号架第三格停住。
这里本该存放永昌二十三年的盐引记录，此刻却夹着半张泛黄的卦纸。
染血的纸片刚触到七星佩，卦象上的"乙酉年霜降"突然渗出冰晶。
陆昭明呼吸一滞——父亲分明是永昌三十五年遇害。
正要撕下这页罪证，头顶忽传来珠玉相击的脆响。
"侯爷若撕了它，明日辰时的运盐船可要沉三艘。
"绯衣女子倒悬在房梁上，罗盘金针正指向他心口。
她发间木簪的衔尾蛇纹在暗处发亮，那是钦天监海捕文书上标注的天机阁余孽印记。
陆昭明的软剑己抵住她咽喉，却在她抬眼时僵住——那粒坠在眼尾的朱砂痣，竟与母亲画像分毫不差。
"沈青鸾。
"女子指尖弹开剑锋，罗盘咔嗒转动："或者说，侯爷更想叫我钦犯丙七十九号？
"她突然贴近，鼻尖几乎触到他染血的衣襟："您身上...有死人的卦气。
"瓦片炸裂声在此时传来。
十二道钩锁穿透窗棂，淬毒的倒刺首取陆昭明后心。
沈青鸾的绯色披帛如灵蛇卷住他腰身，罗盘金针猛地扎进他虎口旧疤："借血一用！
"剧痛中，陆昭明看见自己的血珠在罗盘上凝成坤卦。
沈青鸾咬破指尖在卦象上添了道血痕，坤卦瞬间逆转成震。
屋顶轰然坍塌的瞬间，她拽着他跃入雨幕，碎裂的袖口露出腕间凤凰展翅的胎记。
追兵的弩箭钉在身后屋脊，箭镞上的赭石粉被雨水冲开。
陆昭明瞳孔微缩——这是皇陵***的丹砂。
正要开口，沈青鸾突然将他推下屋檐。
两人坠入运盐船的蓬帆时，她染血的指尖正按在他唇上："嘘，侯爷的心跳声太吵了。
"盐包缝隙透进的月光里，陆昭明看见那半张卦纸紧贴在自己心口。
先前空白的背面显出殷红卦辞："红鸾动，天机劫"。
而沈青鸾早己不见踪影，唯有她发间沉水香混着血腥气，缠绕在他被割裂的袖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