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星殒皇陵（上）寅时的更鼓碾过青石板时，陆昭明掌心的朱砂突然灼烧起来。
沈青鸾正伏在他背上描摹星图，笔尖悬在尾闾穴三寸之上："侯爷这身骨相，倒是比钦天监的浑天仪还难摆弄。
"她呼出的热气拂过他脊背龙鳞纹，那暗金纹路竟如活物般游动起来。
皇陵神道两侧的石像生蒙着露水，沈青鸾的银镯擦过獬豸雕像左眼，机关转动的闷响惊起夜枭。
陆昭明剑尖挑开地宫入口的藤蔓，腐气中混着熟悉的沉水香——与父母灵牌前的供香一模一样。
"侯爷可听过活人殉星？
"沈青鸾的罗盘金针指向地宫深处，"这香叫引魂檀，专为困住枉死者的执念。
"她突然将腕间银镯套上他手指，"劳驾侯爷当个活体烛台。
"幽蓝火光从银镯内部燃起时，陆昭明看清了壁画上残缺的北斗。
原本该是玉衡星的位置，赫然画着枚染血的虎符——与他父亲遗物形制相同。
沈青鸾的指尖抚过壁画裂缝："这不是颜料，是浸过心头血的朱砂。
"地宫深处传来锁链拖曳声。
沈青鸾突然将陆昭明推进拐角，自己迎向黑暗中浮现的守陵人。
那老者眼眶里嵌着青铜卦盘，每走一步都有蛊虫从袖口跌落。
当他说出"乙酉年霜降，贪狼食月"时，沈青鸾的银镯突然脱手飞出。
陆昭明接住银镯的刹那，镯身金乌纹刺破他掌心。
鲜血滴落地砖缝隙，二十八宿图骤然亮起。
沈青鸾在星图中央旋身起舞，绯衣展开如凤凰垂天之翼："踏震位，破艮宫！
"石壁轰然洞开时，陆昭明揽住力竭的沈青鸾。
她后腰伤口渗出的血染红他半幅衣袖，气息却带着笑："侯爷这抱人的手法，倒像练过千百回。
"暗室中央的冰棺在此时显现，棺中女子与他母亲面容别无二致，唯独眉心多出枚火形纹。
"这是孝懿皇后，暴毙于乙酉年霜降。
"沈青鸾指尖凝霜，拂去冰棺表面的卦文，"她才是您的生母。
"棺底突然浮出半卷《***》，泛黄的纸页上画着两个婴孩互换的场面，题着"偷天换日，紫薇易主"。
守陵人的嘶吼突然逼近。
沈青鸾将《***》塞入陆昭明怀中，反手拔下他发间银簪："劳烦侯爷哭一场。
"簪尖刺入她锁骨时，鲜血喷溅在冰棺之上。
孝懿皇后的尸身突然睁眼，地宫开始剧烈震颤。
陆昭明抱着沈青鸾滚入突然出现的密道。
她温热的血渗进他衣襟，与银镯火光交织成诡异的暖意。
密道石壁刻满反写的卦辞，沈青鸾气若游丝地念着："乾为天...天风姤...侯爷的心跳，吵得我算不准卦了..."当他们在暗河边找到出口时，沈青鸾己昏迷不醒。
陆昭明扯下半幅里衣为她包扎，发现她脊背浮现出与自己相同的龙鳞纹。
晨光穿透水雾的刹那，怀中的女子忽然呢喃："阿昭，别碰那虎符..."第三章 星殒皇陵（下）暗河的水汽在石壁上凝成卦象，陆昭明将沈青鸾轻轻放在青石台上。
她绯衣浸透后透出脊背蜿蜒的龙鳞纹，与他身上的图案形成镜像。
当他撕开她肩头布料准备上药时，一枚金针突然从她肌肤下浮出，针尾坠着的玉铃铛刻着"乙酉年制"。
"侯爷若拔了这针，我可活不过三更。
"沈青鸾不知何时醒了，苍白的唇弯出戏谑的弧度。
她握住陆昭明的手按向自己心口，指尖引导他摸到第三根肋骨下的凸起："这儿还有十九根，要试试么？
"陆昭明反扣住她手腕，药粉洒在伤口时激起一阵颤栗。
沈青鸾突然咬住他肩甲，血腥味在齿间漫开："当年孝懿皇后，也是这么给我喂毒的。
"她染血的指尖在他胸口画符，"侯爷猜猜，如今这毒...在谁的血里？
"子时的更鼓透过岩缝传来时，沈青鸾开始发热。
她颈间浮出细密的卦文，龙鳞纹在月光下如活物游动。
陆昭明解下七星佩按在她眉心，玉佩竟与那些纹路严丝合缝。
冰棺中孝懿皇后的声音突然在他脑海炸响："昭儿，吞了那金针！
"当陆昭明唇齿贴上她肩头时，沈青鸾的喘息突然凝滞。
金针离体的瞬间，暗河暴涨三尺，无数卦签从水底喷涌而出。
她翻身将陆昭明压在水潭边，湿发缠上他颈间："侯爷可知，金针离体意味着什么？
"回答她的是骤然响起的机括声。
十二具青铜卦傀破水而出，关节处嵌着与守陵人相同的蛊虫。
沈青鸾的银镯在此时迸裂，碎片化作金乌首扑陆昭明心口。
他本能地挥剑格挡，剑锋却穿透虚影没入她左肩。
血珠溅在卦傀面门时，它们突然齐刷刷跪地。
沈青鸾倚着剑柄低笑："侯爷的血...果然最克这些阴物。
"她染血的掌心贴上他后背龙鳞纹，"劳驾，借个火。
"龙鳞纹在双重血气激发下燃起幽蓝火焰。
沈青鸾拽着陆昭明跃入暗河，火光映出河底堆积的婴孩骸骨——每具骷髅的天灵盖都刻着"乙酉霜降"。
她突然将唇印上他染血的嘴角："闭气，我带你见见真正的星图。
"水下漩涡将他们卷入祭坛。
穹顶镶嵌的夜明珠排列成紫微垣星图，中央却空着帝星之位。
沈青鸾的银镯残片自动飞向缺口，陆昭明的七星佩同时脱手而出。
双器合璧的刹那，星图倒转，露出后面布满抓痕的玉碑。
"不要看！
"沈青鸾的警告迟了半步。
陆昭明己看清碑文——那竟是他父亲笔迹写的"弑君诏"。
落款处的虎符印痕新鲜如昨，分明是近日才拓上。
沈青鸾的银针刺入他风府穴时，陆昭明正被记忆洪流吞没。
他看见"父亲"在雪夜将七星佩刺入母亲心口，看见孝懿皇后抱着婴孩跳入炼丹炉，最后看见沈青鸾在卦阵中剜出自己双眼："阿昭，这次换我替你逆天改命。
"申时的日光刺破水幕时，陆昭明怀中只剩沈青鸾的绯色外衫。
岸边搁着支卦签，上书"红鸾星殒，九世当绝"。
他抚过签文上未干的血渍，突然轻笑出声："沈青鸾，你以为九世轮回就能逃过七星佩么？
"暗河尽头传来熟悉的沉水香。
陆昭明碾碎卦签，将银镯残片嵌入锁骨："这一世，本侯偏要这红鸾星...永驻中宫。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