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柱熄灭的刹那，程烬的右手猛地抽搐，掌心红痕灼烧般脉动。
他没有低头看，而是用左手死死按住耳麦接口，金属边缘嵌入皮肉，血顺着指缝滑进制服袖口。
颅骨内残余的数据流仍在翻搅，耳边响起断续的低语——“你也会变成我”，像一根锈针在神经上反复刮擦。
他撑着膝盖站起，视线扫过西周。
预设的停尸房未现，取而代之的是明亮宽敞的办公长廊，玻璃幕墙外是城市黄昏的冷光。
人脸识别闸机在十米外闪烁绿灯，安保系统正自动校验身份。
他闭眼，借耳麦残存的修律者感知扫描建筑结构，数据流逆向注入集团内网，伪造档案同步完成。
“林烬，实习生，人事部临时录入。”
身份覆盖成功。
他抬脚前行，脚步虚浮，右腿像是被某种无形的重量拖拽。
每一步落下，地板的震动都让耳麦接口渗出更多血。
电梯门开，他混入下班人流，无人多看一眼。
镜面轿厢映出他的脸——苍白，眼底泛青，左耳黑线缠绕如活物。
他不动声色地抬手，将耳麦压得更深。
九楼，谢折集团总部。
走廊尽头是总裁办公室，门禁为声纹+虹膜双锁。
他记下位置，转道人事档案室，以实习生权限调取员工名录。
陆眠的名字在医疗顾问组，照片显示一个瘦弱青年，穿米白毛衣，低头笑，眼神却空得像被抽走过什么。
程烬退出系统，走向茶水间。
门推开时，水汽扑面。
陆眠背对门口，站在洗手池前，肩膀轻微抖动。
他没开灯，只靠窗外余光映出轮廓。
程烬停在门口，听见压抑的抽泣声，断断续续，像被什么堵住了喉咙。
他从口袋掏出一包纸巾，轻轻放在操作台上。
“没事的。”
声音很轻，却让对方猛地一颤。
陆眠转身，眼睛红肿，嘴唇发白。
他盯着程烬看了两秒，突然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不像病人。
指尖冰冷，指甲掐进皮肤，程烬几乎要后退，却硬生生忍住。
“你终于来了。”
陆眠的声音不像在对他说，更像是在回应某个看不见的存在。
瞳孔短暂失焦，映不出光。
下一瞬，他松手，退后半步，低头颤抖：“对、对不起……我……我太敏感了。”
程烬不动，右手缓缓收拢，遮住掌心那道仍在搏动的红痕。
他看着陆眠左手小指——结痂的旧伤，边缘不规则，与第八世冰层中那道裂痕完全吻合。
他没问，只低声说：“没人怪你。”
陆眠点头，指尖擦过眼角，转身离开。
门合上前，程烬听见一句极轻的话：“哥哥说……不能哭。”
茶水间重归寂静。
他抬起左手，在耳麦上轻点两下。
“记录：陆眠情感压抑，记忆未清，存在意识锚定迹象。
第九世非自然轮回，疑似被强制稳定在可控状态。”
夜十二点十七分，整栋楼陷入低能耗模式。
程烬避开巡逻机器人，从通风管道潜入九楼东侧。
总裁办公室门未锁，却触发了重力感应地板。
他瞬间贴墙，滚入档案柜后。
地板震动持续三秒，随即恢复平静。
室内温度开始下降，不是空调所致，而是某种内在的冷源在扩散。
书桌上的金属笔架缓缓旋转，转了三圈后停住。
程烬屏息，爬向墙角书柜。
柜体后有暗格，边缘无指纹锁，只有声纹识别孔。
他取出耳麦，播放一段录音——茶水间陆眠的抽泣声。
声波匹配成功，暗格弹开。
内部仅有一叠照片，用红绳捆着。
他迅速翻看。
第一张：陆眠被铁链锁在墙角，眼神惊恐；第二张：他跪在雨中，谢折站在伞下，伸手却未触碰；第三张：陆眠躺在病床上，氧气面罩脱落，手伸向空处；第西张：他被吊在钟摆下，灵魂如布条般撕裂；第五张：火焰中他蜷缩，谢折站在火圈外，衣角焦黑；第六张：梦境数据流中，他一次次跳楼，谢折一次次重置；第七张：最新照片，陆眠坐在轮椅上，低头微笑，而背景中，谢折的手搭在他肩上，指节泛白。
最后一张被血覆盖。
深褐色指印层层叠叠，几乎遮住内容。
他用耳麦微光仔细辨认，在血污边缘，看见两个歪斜的字——“救我”。
笔迹与主控室那句“你也会变成我”出自同一人之手。
谢折写的。
程烬将照片拍下，正欲合上暗格，目光落在办公桌笔筒底部。
他蹲下身，拨开几支签字笔，露出刻痕——“#9-1”。
与他伪造的工牌编号，格式一致。
他盯着那串数字，耳麦接口突然剧烈抽痛。
颅骨内，那句低语再次浮现，这次更清晰，带着某种确认的意味。
“你终于来了。”
他猛地抬头。
办公室依旧空无一人，但书桌上的笔架，又开始缓缓旋转。
程烬退出暗格，将照片塞回原位，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
他沿原路撤离，穿过消防通道，最终停在后巷。
风从高楼间穿行，吹得他制服猎猎作响。
他靠墙坐下，左手摊开，掌心血痕仍在搏动，与心跳同频。
他撕下工牌，扔进垃圾桶。
“我不是来救人的……”远处写字楼顶层，窗帘微动。
一道黑影立于窗后，指尖轻叩玻璃，节奏缓慢，像在数着心跳。
最后一声轻响落下的瞬间，程烬的耳麦突然断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