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着旧事,江簌渐渐昏睡过去。
再睁眼时,竟己在牢房里。
牢门轴锈得厉害,“吱呀”一声掀开时,惊飞了梁上几只灰鼠。
江簌蜷在草堆里,听见脚步声停在牢门前,铁锁哗啦落地。
她没抬头。
发髻早就散了,青丝乱糟糟缠在腕间,那是昨夜试图勒断脖颈时留下的痕迹。
粗粝的麻绳磨破了皮肉,渗出血珠,混着草屑粘在腕上,像朵开败的红梅。
“公主殿下。”
声音清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微哑,却裹着不容置疑的寒意。
江簌终于抬眼,撞进一双墨色的瞳仁里。
来人穿银甲,甲片上还沾着未拭净的血渍,在昏暗的牢里泛着冷光。
他生得极俊,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峰,只是眼下那道新添的疤痕,从颧骨划到下颌,破坏了几分少年气,更添了些杀伐气。
是沈羁。
破城那日,亲手斩了她父母兄长的少年将军。
江簌忽然笑了,笑声嘶哑得像破旧的风箱:“沈将军大驾,是来送我去见先皇的么?”
沈羁没接话,只挥了挥手。
身后的侍卫递上一个食盒,他接过,俯身放在江簌面前的矮案上。
案几缺了角,是前几日狱卒发酒疯时踹坏的。
“刚温的粥。”
他声音平淡,“公主两日未进食了。”
江簌的目光落在食盒上,紫檀木的,边角镶着金,是她从前放在御书房的东西。
她猛地抬脚,食盒被踹翻在地,白瓷碗碎成几瓣,米粥混着瑶柱碎溅在沈羁的靴面上。
“沈羁,”她一字一顿,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你敢用我郦国的器物,盛着喂狗的东西来辱我?”
沈羁垂眸看了眼靴上的污渍,弯腰拾起一片碎瓷。
指尖被划破,血珠滴在粥渍里,红得刺目。
“公主误会了。”
他语气依旧平静,“这粥是用你宫里小厨房的银锅炖的,米是江南贡米,瑶柱是去年你赏给边关的——” “住口!”
江簌猛地站起来,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素白的宫装,裙摆被撕开一道长口子,露出的脚踝上有块淤青。
“我郦国的东西,凭什么给你这逆贼享用?”
沈羁抬眼,目光扫过她脚踝的伤,喉结动了动:“公主若不肯吃,属下也不勉强。
只是……”他顿了顿,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陛下说,若公主肯归顺,这枚‘江’字玉佩,仍可留着。”
玉佩是羊脂白玉的,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是江簌的生辰礼。
破城那日,她亲手将它摔在养心殿的地砖上,裂了道缝。
可此刻在沈羁掌心,那道缝竟被金箔细细补好了,像道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疤。
江簌的指尖抖了抖。
三日后,沈羁再来时,江簌正对着牢墙发呆。
墙上有处凹陷,是她幼时跟着兄长用石子刻的棋盘,如今被人用石灰填了,只余浅浅的印痕。
“公主,今日有场法事。”
沈羁的声音比往日柔和些,“为殉国的先帝与宗室祈福,陛下允你去观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