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风更烈了,卷着雪沫子撞在山洞壁上,发出“呜呜”的声响,像谁在暗处哭。
火堆烧得旺,噼啪声里,火星子时不时往上窜,映得洞顶的石钟乳忽明忽暗。
楚沐靠在火堆旁,睡得不算沉。
他向来警醒,尤其是在这荒郊野岭,怀里还揣着个身份不明的“***烦”。
迷迷糊糊中,总觉得有股凉气往脖子里钻,他咂了咂嘴,往火堆边挪了挪,手一伸,摸到个冰凉的东西。
是池雪焰的手。
青年不知何时翻了个身,原本背对着他的身子侧了过来,银发散落在干草上,一小截苍白的手腕露在毛领外,指尖堪堪蹭到楚沐的袖子。
那指尖凉得像冰,楚沐甚至能看到他腕骨上淡青色的血管,细得像丝线。
“啧,真是块万年不化的冰。”
楚沐低声嘀咕,却没把手拿开,反而用自己的袖子裹了裹那截手腕。
他掌心暖,贴上去时,能感觉到池雪焰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像受惊的小兽。
楚沐挑了挑眉,没再动。
他借着火光打量池雪焰的脸,睡着时倒没那么冷了,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投出片浅影,唇色比刚才稍好了些,不再是毫无血色的淡白,添了丝极浅的粉,许是药糊起了作用。
“到底是什么来头?”
他用指尖轻轻碰了碰池雪焰的银发,发质细软,带着雪的凉意,“雪妖?
不像那些野史里写的要么凶神恶煞要么媚骨天成,倒像个被冻坏的贵公子。”
话音刚落,洞外忽然传来“咔嚓”一声轻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踩断了枯枝。
楚沐瞬间清醒,眼神一厉,反手就摸向了腰间——那里别着他画符用的朱砂笔,虽不是什么法器,危急时也能当个武器用。
他没立刻出声,只是侧耳听着。
风声里混着细碎的脚步声,不像是野兽,倒像是人,而且不止一个,正朝着山洞的方向来。
“麻烦。”
楚沐低咒一声,飞快地往火堆里添了把干柴,火星子猛地炸开,照亮了半个山洞。
他看了眼还在昏睡的池雪焰,眉头皱得更紧——这时候来外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他起身往洞口挪了两步,刚要伸手去掀挡在洞口的枯草,就听见洞外有人说话,声音被风吹得散,却能听清几句:“……就是这附近,方才那能量波动肯定是从这一带传的……师兄,你说会不会是雪魄莲出世了?”
“不好说,也可能是那封印松动了……”楚沐的动作顿住了。
能量波动?
封印松动?
他立刻想起山坳里那破碎的冰晶和残碑。
看来冰晶碎裂时的动静没瞒住人,竟引了旁人来。
听这语气,倒像是些修士,十有***是冲着“异象”来的——要么是他要找的雪魄莲,要么是……池雪焰。
楚沐回头看了眼池雪焰。
青年似乎被洞口的动静惊扰了,眉头轻轻蹙着,呼吸又乱了些,银发下的侧脸在火光里泛着冷白的光。
不能让他们进来。
楚沐迅速做了决定。
他从怀里掏出两张黄符,指尖沾了点口水,往洞口两侧的石壁上一贴。
符纸隐没进石缝,瞬间,洞口周围的风雪像是被无形的墙挡住了,连脚步声都淡了许多——这是他画的“隔音符”,虽挡不住人,却能暂时隐匿气息,拖延片刻。
做完这些,他才又退回火堆旁,刚想坐下,目光扫过池雪焰身下的干草,忽然顿住了。
青年身下的干草沾了些水汽,是方才冰晶碎裂时溅的。
而水汽晕开的地方,干草缝隙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发光。
楚沐心里一动,小心翼翼地拨开池雪焰身侧的干草。
是光,淡蓝色的,从地底透出来的。
他这才想起,山坳里的冰晶碎裂后,底下是黑土,而这山洞虽离山坳有段距离,却也是依着那片山岩凿出来的,说不定地底是通着的。
“难道……”楚沐眼睛亮了,也顾不上洞外的脚步声了,伸手就去扒那片干草。
他动作轻,怕吵醒池雪焰,指尖扒开冻土时,指甲缝里都嵌了泥。
扒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土层下忽然透出更亮的光。
楚沐心一跳,用手一刨,一块巴掌大的冰晶露了出来——不是山坳里那种巨大的冰晶,是块嵌在岩石缝里的小冰晶,只有拳头大,却晶莹剔透,里面裹着株小小的花。
是雪魄莲。
楚沐的呼吸都屏住了。
那花比他想象中更小,花瓣是半透明的白,像用月光揉的,层层叠叠裹着个金色的花芯,细得像米粒。
花茎是淡蓝的,沾着几点黑土,却半点不脏,反而衬得那花更干净。
最奇的是,冰晶碎了大半,只有花根处还嵌着点冰碴,可那花竟半点没蔫,花瓣上甚至还凝着颗小水珠,在火光下闪了闪,像泪。
“可算找着你了。”
楚沐低笑一声,眼眶竟有点发热。
他找这破莲花找了三天,冻得快掉耳朵,没想到它藏在这——藏在池雪焰睡着的地方底下,靠着人家散的寒气养着。
他小心翼翼地把雪魄莲从石缝里抠出来,指尖碰着花瓣时,凉丝丝的,带着股清冽的香,像极了池雪焰身上的气息。
他把花捧在手心,刚想往怀里塞,手腕忽然被人攥住了。
是池雪焰。
青年不知何时醒了,冰蓝色的眼瞳在火光下亮得惊人,正死死盯着他手里的雪魄莲,指尖因为用力,指节泛白,连带着声音都发紧:“放下。”
楚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雪魄莲。
“这是我的任务目标,”他解释道,“我师门让我来寻的。”
池雪焰没松劲,眼神更冷了,像结了冰的湖:“它靠我气息生养。”
“我知道啊。”
楚沐点头,试着挣了挣手腕,没挣开——这小子看着虚弱,手劲倒不小,“所以我也没打算全摘,就取两瓣花瓣交差,剩下的给你留着,行不?”
他本是随口一说,想着这雪魄莲药效强,取两瓣足够交差,剩下的留着给池雪焰补身体也好。
可池雪焰听完,眼神忽然变了,那冰蓝的瞳孔里竟闪过丝茫然,攥着他手腕的力道也松了松,像是没听懂“留着”是什么意思。
楚沐心里一动。
看这反应,难不成这雪魄莲对他很重要?
还是说……他被困得太久,早忘了“被留下”是什么滋味?
正想着,洞外的脚步声近了,这次没被风声盖过,反而更清晰了:“……好像就在这山洞里!
我感应到灵气波动了!”
“快进去看看!”
池雪焰的身体瞬间绷紧了,攥着楚沐手腕的手又用力了,眼神里多了丝警惕,甚至带了点……不易察觉的恐慌。
他往楚沐身后缩了缩,银发垂下来,遮住了半张脸,像只被逼到角落的猫。
楚沐心头一软。
他没再提雪魄莲的事,反手拍了拍池雪焰的手背,低声道:“别怕,我来应付。”
说完,他把雪魄莲往怀里一揣,用道袍下摆裹紧了,又把自己的毛领往池雪焰头上一罩,正好遮住他的脸和银发。
“待着别动。”
他叮嘱了一句,转身往洞口走。
刚掀开花草,就见三个穿灰袍的修士站在洞外,为首的是个方脸汉子,腰间挂着柄桃木剑,眼神锐利,正往洞里打量。
“这位道友,”方脸汉子拱手,语气算不上客气,“我等乃清虚观弟子,方才感应到此处有能量波动,特来查看,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楚沐往洞口一站,挡住了他们往洞里看的视线,脸上挂着惯常的懒散笑:“几位道友客气了。
我就是个云游的道士,在这避风雪呢,哪来什么能量波动?
许是风雪太大,你们看错了吧?”
“看错?”
方脸汉子身后一个年轻修士嗤笑一声,“我师兄弟三人都感应到了,就在这附近!
你这山洞里是不是藏了什么东西?”
他说着就要往洞里闯。
楚沐侧身一挡,笑容没变,语气却冷了点:“道友这话就难听了,我这山洞简陋,除了火堆和干草,能藏什么?
难不成你们还怀疑我藏了妖物?”
“不好说。”
方脸汉子盯着楚沐,眼神在他道袍上扫来扫去,“最近北境不太平,听说极北那处封印松动了,谁知道有没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跑出来。
道友若心里没鬼,何妨让我们进去看看?”
这话里的试探再明显不过。
楚沐心里暗骂“麻烦”,面上却依旧笑着:“几位是来查妖物的?
那更不该来我这了。
我这穷得叮当响,妖物来了都得饿死。
再说了,真有妖物,我这小身板哪挡得住?”
他一边说,一边悄悄往怀里摸——那里有张“隐匿符”,本是准备跑路时用的,现在看来,得先给池雪焰用上。
指尖刚碰到符纸,洞里面忽然传来“窸窣”一声轻响,像是干草被蹭动了。
方脸汉子的眼神立刻变了:“里面有人?”
“没没没。”
楚沐赶紧摆手,“是我带的小徒弟,身子弱,受了寒,正睡着呢。
小孩子胆小,怕生,就不劳几位惦记了。”
“小徒弟?”
年轻修士挑眉,“我看是妖物吧!”
他说着猛地抬手,一道黄符“嗖”地朝洞里飞去——竟是道“探查符”,专能照出妖物的原形。
楚沐眼神一厉,想拦己经来不及了。
就在符纸要飞进洞的瞬间,洞里忽然溢出一股寒气,那寒气不算强,却冷得刺骨,符纸撞上寒气的瞬间,“啪”地一声掉在了地上,金光瞬间灭了。
方脸汉子脸色骤变:“果然有妖气!”
“误会!
都是误会!”
楚沐赶紧打圆场,一边往洞里退,一边往那年轻修士手里塞了块碎银子——是他从师门带的盘缠,“我那小徒弟是天生体寒,不是妖物!
道友你看,这符许是受潮了,不灵了……”他手快,塞完银子就往洞里缩,同时反手拍了拍石壁上的符纸。
隔音符再次起效,他迅速放下枯草挡好洞口,转身就往池雪焰那边跑。
青年还坐在干草上,毛领滑到了肩上,银发乱糟糟的,冰蓝色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周身还萦绕着淡淡的寒气——刚才那股寒气,竟是他散出来的。
“你怎么样?”
楚沐蹲下身,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还是凉的,却没刚才那么冰了,“没被他们发现吧?”
池雪焰没说话,只是盯着他怀里,准确地说,是盯着他裹着雪魄莲的地方。
楚沐这才想起怀里的花,赶紧掏出来:“放心,没给你弄坏。”
他把雪魄莲递过去,池雪焰却没接,只是看着他:“他们是冲我来的。”
声音依旧沙哑,却肯定得很。
“十有***。”
楚沐点头,把花又塞回怀里,“看来你这身份不一般啊,碎个封印都能引来人。”
他没追问“为什么”,只是开始收拾东西——他的布包,几张没用完的符纸,还有那半块暖阳石。
池雪焰看着他收拾,忽然问:“你要走?”
“不然呢?”
楚沐挑眉,把布包往背上一甩,“留下来等他们再回来?
我可没那闲功夫陪他们玩‘抓妖’的游戏。”
他顿了顿,看向池雪焰,“倒是你,打算怎么办?
就留在这山洞里?”
青年低下头,银发遮住了他的脸,楚沐看不见他的表情,只看到他攥着干草的手紧了紧,指缝里渗出点血——刚才太用力,把掌心划破了。
“我……”他张了张嘴,没说下去。
楚沐哪能不知道他的难处。
重伤未愈,妖气微弱,外面又有修士盯着,他一个人根本走不远,说不定没出这荒山就被人抓了。
“罢了罢了。”
楚沐叹了口气,算是认栽了,“算我倒霉。
谁让我看你这模样,实在没法把你一个人扔在这。”
他弯下腰,背对池雪焰,“上来。”
池雪焰愣住了,抬头看他:“你干什么?”
“带你走啊。”
楚沐回头,拍了拍自己的背,“难不成让我拖着你?
你这小身板,我怕一拽就散了。”
他语气里带着调侃,眼神却挺认真。
池雪焰看着他的背。
楚沐的道袍是灰的,后颈处沾了点雪沫子,因为常年背着东西,衣料磨得有点薄,能看到他肩胛骨的轮廓。
那背影算不上多宽厚,却透着股让人安心的随意。
他犹豫了很久,久到楚沐都快以为他要拒绝了,才慢慢伸出手,搭在了楚沐的肩上。
入手温热,和他自己的冰凉截然不同。
池雪焰的指尖颤了颤,下意识想缩回来,楚沐却忽然往后一用力,把他稳稳地背了起来。
“嚯,真轻。”
楚沐闷哼一声,脚步晃了晃,“你是不是几百年没吃饭了?”
池雪焰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在楚沐的颈窝处。
那里有淡淡的皂角香,混着点烟火气,还有楚沐身上独有的、温暖的灵力气息。
他下意识地往那气息里靠了靠,像找到了热源的小兽。
楚沐能感觉到颈窝处的凉意,还有青年搭在他胸前的手——那手还在抖,却没再松开。
他心里软了软,没再开玩笑,只是调整了个舒服点的姿势,用布包的带子把池雪焰的腰松松地捆了捆,省得他掉下去。
“抓好了。”
他叮嘱道,“我要走了。”
说完,他往火堆里泼了把雪,火星子“滋啦”一声灭了,山洞里瞬间暗了下来。
他借着洞口透进来的微光,熟门熟路地从山洞后身的一个小岔路钻了出去——这是他刚才找雪魄莲时发现的,能绕到山坳另一边。
岔路窄,仅容一人通过,石壁上湿漉漉的,时不时有水滴下来。
楚沐走得慢,怕撞着池雪焰,嘴里还不停地嘀咕:“我说你啊,真是个***烦。
我本来找到雪魄莲就能交差了,现在倒好,还得带着你这‘定时炸弹’……冷……”池雪焰忽然低声说。
“能不冷吗?”
楚沐翻了个白眼,却还是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裹在池雪焰身上,“你这体质,真是到哪都得带着个火炉。”
外袍上还留着他的体温,裹上去时,池雪焰明显松了口气,搭在他胸前的手也收紧了些。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在狭窄的石缝里慢慢挪。
楚沐的脚步声很轻,池雪焰的呼吸更轻,只有石壁上的水滴声“滴答、滴答”响,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快钻出石缝时,楚沐忽然“嘶”了一声——他脚腕被尖锐的石片划了道口子,血瞬间涌了出来,滴在地上,红得刺眼。
“怎么了?”
池雪焰立刻问。
“没事,小伤。”
楚沐满不在乎地抹了把,“山里石头尖,划一下难免的。”
他刚要继续走,忽然觉得脚踝处一凉。
低头一看,是池雪焰的指尖。
青年不知何时伸出手,指尖轻轻碰在他的伤口上,极淡的蓝色光晕从他指尖散开,覆在伤口上。
那光晕凉丝丝的,却不刺骨,触到伤口时,原本***辣的疼竟瞬间消了,连血都止住了。
楚沐愣了愣:“你这是……一点小术法。”
池雪焰收回手,声音淡淡的,“赶路要紧。”
楚沐看着他缩回袖子里的手——指尖依旧苍白,却比刚才多了点血色。
他没再追问,只是笑了笑:“行,算你欠我个人情。
以后得还。”
钻出石缝,外面就是山坳的另一侧。
雪还在下,却比刚才小了些,阳光透过云层,在雪地上投下片淡淡的金光。
楚沐从怀里掏出张黄符,往池雪焰身上一贴:“这是隐匿符,能挡点妖气,别让人轻易发现了。”
符纸贴在池雪焰的后心,瞬间隐没进去。
楚沐能感觉到青年的身体僵了一下,似乎不太习惯被人碰,却没推开他。
“我们往南走。”
楚沐说,“北境太冷,不适合你养伤,而且南边人多,那些修士就算要找,也没那么容易。”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师门的任务卷轴上,下一个点也在南边,正好顺路。”
池雪焰没异议,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这是他第一次对楚沐的决定没有反驳,声音轻得像雪落在棉花上。
楚沐背着他,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山下走。
雪没及膝,走得费劲,他额角很快就冒了汗,热气往上飘,撞上池雪焰垂下来的银发,竟在发梢凝成了细小的冰晶。
“我说冰块儿,”楚沐喘着气调侃,“你能不能别老往外散凉气?
我这背都快冻成冰窖了。”
池雪焰没说话,却悄悄收敛了些气息。
楚沐能感觉到后心的凉意淡了些,他心里偷偷乐了乐——看来这冰块儿也不是完全不近人情。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楚沐实在累了,找了块背风的大石头坐下,把池雪焰放下来,自己则瘫在石头上喘气:“不行了不行了,歇会儿。
再走下去,我得被你这‘冰坨子’压垮了。”
池雪焰坐在他旁边,没看他,只是望着远处的雪山。
阳光落在他的银发上,泛着淡淡的银光,冰蓝色的眼瞳里映着雪光,竟比刚才柔和了些。
楚沐看着他的侧脸,忽然想起怀里的雪魄莲。
他掏出来,递到池雪焰面前:“给。”
池雪焰转头看他,眼里有点茫然。
“雪魄莲啊。”
楚沐把花塞到他手里,“你不是说它靠你气息生养吗?
给你拿着吧。
我取两瓣花瓣交差就行,剩下的留着给你补身体——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正好补补。”
池雪焰握着雪魄莲的手紧了紧。
花瓣上的水珠滴落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
他低头看着那朵花,又抬头看楚沐——青年正用袖子擦汗,脸上沾着点灰,眉眼弯弯的,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却没了刚才的调侃,眼神里带着点他看不懂的温和。
“为什么?”
池雪焰问。
他不明白,楚沐本可以首接拿走莲花走人的,为什么要带他走,还要把莲花给他。
楚沐被问得一愣,随即笑了:“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顺眼呗。”
他没说“怕你死了可惜”,也没说“觉得你不该落得这地步”,只是含糊地打了个哈哈。
池雪焰没再追问,只是低头看着手里的雪魄莲。
阳光落在花瓣上,金色的花芯闪了闪,竟像是活了过来。
他轻轻碰了碰花瓣,极淡的蓝色光晕从他指尖散开,裹住了莲花——那是在滋养它,也是在……认主。
楚沐看得稀奇:“你这能力倒挺适合养花的。”
池雪焰没理他,只是把雪魄莲小心地放进自己的衣襟里,贴身藏好。
做完这一切,他才又看向楚沐,眼神里的冰寒似乎又淡了些:“谢谢。”
这是他第一次对楚沐说“谢谢”,声音不大,却清晰。
楚沐愣了一下,随即摆摆手:“谢什么,以后别给我添麻烦就行。”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却有点熨帖。
就像冻了很久的手忽然烤到了火,暖烘烘的。
他正想再说点什么,忽然眉头一皱,往远处看了一眼——南边的雪地里,有几个小黑点正往这边移动,看方向,竟是刚才山洞外那几个清虚观的修士!
“麻烦来了。”
楚沐低咒一声,迅速把池雪焰背起来,“走!”
池雪焰在他背上,也看到了那些黑点。
他没说话,只是伸手,轻轻抓住了楚沐的衣襟。
那动作很轻,却带着种全然的信任,像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楚沐能感觉到那微凉的指尖攥着自己的布衫,心里一动,脚步更快了。
他专挑难走的地方钻,雪深的沟谷,陡峭的山坡,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他自己被追上了倒没什么,大不了打一架或者耍赖混过去,可不能让他们把池雪焰抓走。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修士的喝问:“前面的人站住!”
“把那妖物交出来!”
楚沐没回头,只是把池雪焰往背上又托了托,嘴里嘟囔:“我说冰块儿,你可得记着,小爷我为了救你,可是把命都快豁出去了……”池雪焰没说话,只是把脸埋得更深了。
楚沐的颈窝很暖,他能闻到那淡淡的皂角香,能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
风雪吹在他的银发上,却好像没那么冷了。
他悄悄想,或许……跟着这个有点吵、有点懒,却总带着暖意的道士,也不算太坏。
至少,不用再一个人待在冰冷的冰晶里,听着风雪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