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天诚缓缓闭上了眼睛。
他没有理会妻子陆曼曼担忧的询问,将全部精神都集中到了脑海中那一闪而逝的画面上。
再进去!
让我再进去看看!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猛地传来。
轰!
梁天诚的意识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拽进了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刺眼的白光让他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等他再次睁开,整个人己经彻底懵了。
这里……是天堂吗?
一个巨大到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空间,出现在他“眼前”。
平整光洁的水泥地面,一尘不染。
头顶上,一排排散发着柔和白光的长条灯管,将整个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一排排高耸入云的银白色金属货架,整齐划一,望不到尽头。
货架上,堆满了物资!
码放得像小山一样、印着“东北大米”字样的白色编织袋!
旁边是同样规格的,装着雪白面粉和黄澄澄玉米面的袋子!
一桶桶贴着商标的清亮菜籽油,在灯光下闪烁着诱人的光泽!
再往里走,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那是……肉!
一整排挂钩上,挂着半扇半扇的猪,白花花的肥膘,鲜红的瘦肉,光是看着就让人疯狂分泌口水!
还有冻得硬邦邦的鸡、鸭、鱼!
成箱的午餐肉罐头、水果罐头,包装花花绿绿,堆成了墙!
另一边,是各种他见都没见过的新鲜蔬菜,绿油油的,上面还带着水珠!
最让他心脏狂跳的,是角落里那个用玻璃隔开的区域。
一排排货架上,摆满了各种贴着标签的小瓶子、小盒子。
阿莫西林、布洛芬、青霉素……甚至还有一整箱的葡萄糖注射液!
药品!
这里有药品!
梁天诚的意识体在货架间疯狂“穿梭”,他的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震惊。
狂喜。
巨大的幸福感如同山洪暴发,瞬间将他淹没。
有了这个仓库,还怕个锤子!
别说养活老婆娃儿,就是把整个生产队的人养成白白胖胖的猪都绰绰有余!
但这份狂喜只持续了不到三秒钟。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他意识深处猛地窜起,让他瞬间冷静下来。
不行!
绝对不行!
这个秘密,天知地知,只有他一个人能知!
在这个连吃饱饭都是奢望的年代,凭空变出大米白面,那不是福气,是催命符!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一旦暴露,他、陆曼曼、还有月月,都会被当成妖怪,下场绝对凄惨无比!
冷静!
必须冷静!
梁天诚强迫自己停下,意识体悬浮在半空中,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贪婪地看着眼前的物资,大脑飞速运转。
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饥饿和寒冷。
可要怎么把东西拿出去,才不会引起怀疑?
首接变出来?
陆曼曼就算再爱他,怕是也要被吓个半死。
必须找一个合理的,能让这个时代的人接受的借口。
一个天衣无缝的借口!
他的“目光”穿透了仓库,仿佛又回到了那间破败的茅草屋。
屋里有什么?
米缸是空的,柜子是空的……等等!
梁天诚的脑子里灵光一闪。
地窖!
屋角那个用来储藏东西的地窖!
自从入冬后,地窖里早就空了,那块盖板很久都没人动过了。
就它了!
梁天诚心里瞬间有了主意。
他可以谎称,是这具身体的原主,在病得糊涂之前,偷偷在地窖里藏了点东西,现在才想起来。
这个理由虽然有点扯,但自己“大病初愈”,记岔了事,也说得过去。
藏什么好呢?
大米白面太扎眼,猪肉更是想都不要想。
必须是这个季节,这个地方,普通人家能有的东西。
红薯!
还有红糖!
红薯顶饿,红糖能补充体力,最适合现在这种情况。
而且这两样东西,埋在地里藏个十天半月也坏不了,最是合理不过!
想到这里,梁天诚不再犹豫。
心念一动,他的意识瞬间从仓库中抽离。
“天诚?
天诚你怎么了?”
陆曼曼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哭腔。
梁天诚猛地睁开眼,发现妻子正用力地摇晃着他的肩膀,眼泪都快下来了。
“我没事。”
他抓住妻子的手,声音虽然依旧虚弱,却透着一股让她安心的力量。
他看了一眼墙角。
“曼曼,你去把地窖的盖子揭开,我好像……好像想起来点事。”
“地窖?”
陆曼曼愣住了,“那里头早就空了啊,连耗子都饿跑了。”
“你别管,去揭开就是了。”
梁天诚故作神秘地催促道,“我病糊涂前,好像在里头藏了点啥子,你帮我瞅瞅。”
陆曼曼将信将疑,但还是抱着女儿,起身走到了墙角。
那块木头盖板很沉,她费了老大劲才挪开一条缝。
一股混合着泥土的霉味涌了出来。
“天诚,黑黢黢的,啥都看不见啊。”
“你把油灯递给我,我下去看看。”
梁天诚说着,挣扎着就要下床。
“要不得!
你身子还没好!”
陆曼曼赶紧跑过来扶住他,急道:“我下去!
你在上头等着!”
说着,她把怀里的月月塞到梁天诚怀里,自己则拿起那盏昏黄的煤油灯,小心翼翼地顺着简陋的土阶梯下了地窖。
机会来了!
梁天诚抱着女儿,用身体挡住陆曼曼的视线。
他的心跳得厉害。”
红薯,来几个带着泥的红薯!
“他心中默念。
下一秒,他空着的那只手,凭空一沉。
五个拳头大小、表皮还沾着新鲜湿润泥土的红薯,就这么突兀地出现在他手中!
真的可以!
梁天诚心中狂喜,但脸上不敢有丝毫表露。
他又立刻默念。”
红糖,来一小包红糖!
“一小包用泛黄的油纸包得整整齐齐的东西,出现在红薯旁边。
他飞快地将红糖塞进自己怀里,然后将那几个红薯不着痕迹地放在了床边的地上,又抓了把灰撒在上面,弄得更逼真了些。
“天诚,真没有啊,都见了底了!”
地窖里传来陆曼曼失望的声音。
“你再往左边那个角落挖挖看!”
梁天诚大声喊道,为自己争取时间。
片刻后,陆曼曼举着灯爬了上来,满脸都是失落和泥灰。
“真的啥都没有……”她的话还没说完,就愣住了。
她看见了梁天诚脚边的那几个红薯。
“这……这是……”陆曼曼的眼睛瞬间瞪大了,声音都在发抖。
梁天诚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惊喜。
“你看!
我就说我记性没问题嘛!”
他弯腰捡起一个红薯,在身上擦了擦,献宝似的递到陆曼曼面前。
“肯定是前段时间我藏的,病了一场给忘了!
快,拿去洗干净,我们煮红薯吃!”
陆曼曼看着手里的红薯,又看了看梁天诚,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
她什么都没问。
她只是死死地抱着那几个红薯,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一边哭一边笑。
“好!
我这就去!
这就去煮!”
家里的破锅很快被架在了灶台上。
梁天诚不顾陆曼曼的劝阻,亲自上手。
生火,洗薯,切块。
他的动作很慢,甚至有些笨拙,但每一下都充满了力量。
很快,清水淹没的红薯块在锅里翻滚起来。
梁天诚趁着陆曼曼不注意,将那包红糖也解开,一股脑倒了进去。
一股久违的、香甜到骨子里的味道,开始在小小的茅草屋里弥漫开来。
那是食物的香气。
是希望的味道。
原本昏昏沉沉的月月,小鼻子用力地嗅了嗅,缓缓睁开了眼。
当一碗热气腾腾、香甜软糯的红薯汤,被吹凉了送到她嘴边时,小家伙的眼睛里,第一次绽放出了光彩。
她张开小嘴,狼吞虎咽。
一口,又一口。
滚烫的甜薯顺着喉咙滑下,温暖了冰冷的胃,也温暖了瘦小的身体。
陆曼曼端着自己的碗,眼泪一滴一滴掉进粥里,却舍不得喝,只是痴痴地看着女儿。
梁天诚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他看着妻子喜极而泣的脸,看着女儿满足的吃相,感受到了两辈子都未曾有过的幸福和安宁。
家,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吃饱后,月月苍白的小脸蛋上,终于泛起了一丝健康的红晕。
她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靠在梁天诚怀里,眼看着就要睡着。
可就在这时。
“咳……咳咳……”一阵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嗽声,突然从月月小小的胸腔里发了出来。
梁天诚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他心中猛地一紧。
饥饿的问题暂时解决了。
可这要命的严寒和疾病,依然是悬在一家人头顶上的,一把锋利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