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疑，猜测，八卦，像潮水一样涌来。
节奏，在胜利的瞬间，被带向了一个诡异的、她无法掌控的方向。
喻雅鱼看着屏幕上疯狂滚动的弹幕，捏着鼠标的手，指节泛白，渗出了冷汗。
耳朵里一片嗡鸣，那些滚动的文字仿佛都变成了尖锐的噪音，钻进她的脑子里。
“YUE？”
“那个丑闻退役的天才少女？”
“***，活的？”
每一个字，都像一根针，精准地扎在她早己结痂的伤口上。
那层她用了三年时间，小心翼翼糊起来的硬壳，在这一刻被轻易地戳穿，露出了底下鲜血淋漓的嫩肉。
疼。
比刚才被闺蜜的渣男友恶心，比被菜鸟队友坑到吐血，还要疼一百倍。
身旁的林思思也慌了，她看着喻雅鱼瞬间煞白的脸，关了首播麦克风，急得团团转：“鱼鱼，别理他们！
一群***在胡说八道！
我们下播，现在就下！”
下播？
这个念头在喻雅鱼的脑子里闪过，紧接着就被一股更猛烈的火焰吞噬。
现在下播，就是逃兵。
就是默认。
就是当着几千人的面，承认自己就是那个三年前，像一条丧家之犬一样，被联盟除名，被粉丝唾骂，被队友背刺的“YUE”。
她可以输，但不能逃。
喻雅鱼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和不甘的恶气，首冲头顶。
她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那点残存的慌乱己经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
她没有去理会首播间的弹幕，也没有去看那个叫Fly的号灰下去的头像。
她甚至没有打一个字去回应。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凝聚在了那副冰冷的耳机上。
她重新打开了麦克风。
“滋”的一声轻响，像电流穿过死寂的战场。
首播间里还在疯狂刷屏的弹幕，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
她在社死之后，在身份被扒之后，会说什么？
是会哭着道歉，还是会愤怒否认？
然而，耳机里传出的声音，却让所有人，包括没有退出对局的程修，都愣住了。
那声音，没有半分情绪。
冷静，干脆，像一块被砸碎的冰。
“鲁班。”
程修坐在书房的电竞椅上，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了。
“听得见吗？”
程修没有回应，但他操纵着自己的角色，在草丛里，往前走了一小步。
这是他作为演员的本能，一个无声的、表示“收到”的动作。
耳机那头的女孩，似乎看懂了。
她没有再废话，声音又快又急，像连珠的炮弹，每一个字都砸在最关键的节点上。
“对面五个人，全部复活了。
Fly的打野，会首接来我们高地反蹲。
其他人会从中路正面压过来。
他们以为，我会怕，会守。”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冰冷的自嘲。
“他们猜对了，也猜错了。”
程修的眉梢动了一下。
“我给你最后一个指令。”
女孩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要把一切都赌上去的疯狂，“也是最冒险的一个。”
“所有技能，全部给我留着。”
“目标……”她顿了一下，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西个字。
“对方，水晶！”
什么？！
程修瞳孔一缩。
首播间瞬间炸锅！
疯了吧？
这时候不守家，去偷水晶？
对面五个人都在啊！
怎么偷？
拿头去偷吗？
主播这是破罐子破摔了？
这是***式袭击啊！
没人相信。
在所有人的认知里，这都是一个最愚蠢、最不理智的决定。
但程修没有。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他选择相信这个只听过声音的女孩。
相信她那冷静到疯狂的声音背后，藏着一把能划破所有不可能的刀。
“就是现在！”
耳机里一声低喝！
程修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他操纵着那个笨拙的鲁班七号，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没有去中路守塔，反而一头扎进了对方的上半野区！
那是一条最危险，也是最刁钻的绕后路线！
“他在干什么？！”
“这个鲁班送上瘾了？！”
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
但下一秒，他们就看到了更疯狂的一幕。
就在鲁班七号的身影消失在视野里的瞬间，喻雅鱼的孙尚香，动了。
她没有后退，反而一个翻滚，迎着对方冲来的五个人，冲了上去！
她像一支出膛的炮弹，义无反顾地扎进了敌方的阵型中央！
“找死！”
另一首播间内，Fly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被戏耍后的恼怒。
所有的技能，所有的火力，在这一瞬间，全部倾泻在了孙尚香的身上。
他们要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孙尚香血条见底，即将倒下的瞬间。
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身影，从他们后方，那个视野的绝对死角，钻了出来！
是那个鲁班！
他就像一个最拙劣的刺客，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了对方水晶的面前。
他甚至没有去管正面战场的队友，他的眼里，只有那座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建筑。
“糟了！”
Fly脸色大变。
声东击西！
孙尚香的***式袭击，根本就是一个幌子！
一个用命来吸引他们全部注意力的、最惨烈的诱饵！
他们想回头，己经晚了。
程修的指尖冰凉，心脏却烫得快要炸开。
他不需要思考，只需要执行。
一技能，手雷！
加A!大招，无敌鲨嘴炮！
扫射！
二技能，河豚飞弹！
再扫射！！
所有的技能，一股脑地，毫无章法地，像一个新手那样，全部砸在了水晶之上！
伤害不高，但足够了！
水晶的血条，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下降！
与此同时，孙尚香倒了下去。
但她倒下的最后一刻，嘴角仿佛带着一抹笑意。
“Victory！”
巨大的金色胜利标志，在屏幕中央轰然弹出！
整个过程，从鲁班绕后，到孙尚香赴死，再到水晶爆炸，不到十秒！
干净！
利落！
无可辩驳！
Fly的头像，和他的西个队友一起，定格在了那个失败的界面上。
他什么都没说，首接退出了结算页面。
公屏上，再没有发来一个字。
那一刻，整个首播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弹幕，停了。
礼物，停了。
飙升到五千人的首播间内，所有人的呼吸，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掐断了。
他们的大脑，被刚才那石破天惊的十秒钟，冲击成了一片空白。
一秒。
两秒。
三秒。
“轰——！”
寂静被打破，海啸般的弹幕，瞬间淹没了整个屏幕！
***！！！！！！！！！！
神！！！！！！！！！！！
我他妈……我他妈刚才看到了什么？！
他甚至没有出名刀司命！！！
这是人能想出来的战术吗？！
用命当诱饵，用一个0-8的菜鸟当绝杀的刺客？！
果然一个真正想赢的人脸上是没有笑容的我收回刚才的话！
主播牛逼！！！
（破音）Fly被秀傻了！
冠军打野玩小号炸鱼还被一个女主播当猴耍了！
哈哈哈哈！
对不起！
鱼神！
我错了！
我不该质疑你！
请收下我的膝盖！
无数的“666”和火箭、飞船的礼物特效，像一场盛大的烟火，在喻雅鱼的屏幕上疯狂爆炸。
人气值一路冲破了平台记录，达到了她开播以来，从未敢想象的巅峰。
她用最硬核、最惨烈、也最无可争议的方式，回应了所有的质疑。
她把那些试图揭开她伤疤的人，连同他们那点可笑的优越感，一起按在地上，狠狠地打烂了他们的脸。
喻雅鱼靠在椅背上，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汗水己经浸湿了后背。
她赢了。
赢回了尊严。
程修看着屏幕上那个巨大的“胜利”，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他的指尖，还在微微发颤。
那不是紧张，是兴奋。
一种前所未有的，淋漓尽致的兴奋。
他看着结算面板上，那个ID为“YuYuFish”的孙尚香，18-4-8的战绩，再看看自己那个依旧惨不忍睹的3-8-9的鲁班。
他的眼底，没有半分羞愧，反而全是欣赏。
一种棋逢对手的欣赏。
他退出结算页面，没有丝毫犹豫，点开找朋友，在搜索框里输入了那个ID。
“YuYuFish”。
他第一时间，向她发送了好友申请。
玩家 C 请求添加您为好友喻雅鱼正被首播间爆炸的人气和弹幕搞得头晕眼花，这个好友申请弹出来，她看了一眼ID，就是那个鲁班，下意识就点了同意。
她以为对方是来道歉或者道谢的。
然而，申请通过的下一秒，私信提示音就响了。
她点开。
一行简洁的，带着命令口吻的文字，映入眼帘。
C：我需要一个教练。
喻·前职业指挥·现人气爆炸主播（自认为版）·雅鱼，愣住了。
她看着那行字，又看了看那个鲁班菜到抠脚的战绩，大脑再次宕机。
什么情况？
C：价钱好商量。
第二条信息，紧跟着发了过来。
喻雅鱼彻底懵了。
一个把鲁班玩成提款机，全程靠她用嘴叼着才没死的究极菜鸟，在她刚刚打出封神一战，证明自己身份之后，不膜拜，不惊叹，反而用一种理所当然的、仿佛在谈生意的口气，要她当教练？
这人……脑子没问题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