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六十年五月廿六，郧阳府外的官道上起了层薄雾，王聪儿和林三娘藏在路边的灌木丛里，两人都换了粗布男装，裤腿卷到膝盖，沾着草叶和泥点。
王聪儿手里攥着齐林留下的长矛，矛尖在雾里泛着冷光，胳膊上的伤口刚拆了布条，新结的痂被勒得发紧，她却没半点动静，只盯着远处的路。
“聪儿，你说张大姐会不会己经被抓了？”
林三娘压低声音，手里的砍柴斧攥得发白，“俺昨儿夜里听见有官差说，张大姐男人是铁匠，去年给官差打兵器，少了两颗钉子就被砍了头，张大姐后来就带着铁匠铺的姐妹跟清廷对着干——这要是被抓了，肯定没好果子吃！”
王聪儿还没回话，就听见远处传来马蹄声，夹杂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
两人赶紧往灌木丛深处缩，就见三辆囚车在雾里显了形，每辆囚车都锁着人，最前面那辆里，一个穿绛红短打的女人正使劲晃着栏杆，嗓门亮得像敲锣：“狗官！
你们敢抓老娘，等俺姐妹们来了，扒了你们的皮！”
“是张大姐！”
林三娘差点喊出声，被王聪儿一把按住。
押送囚车的官差有十几个，个个腰里别着刀，为首的官差骑着马，手里的鞭子往囚车上抽：“闭嘴！
再喊就把你舌头割了！
巡抚大人说了，把你们押到襄阳，当着百姓的面凌迟，看谁还敢反！”
张大姐吐了口唾沫，正好溅在官差的马腿上：“俺男人被你们砍头的时候，连眼睛都没闭！
今天俺就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王聪儿悄悄从怀里摸出个哨子，吹了声短哨——这是昨儿跟苏先生约好的信号，苏先生带着小莲和十几个姐妹，正藏在前面的山坳里。
她转头对林三娘说：“等会儿我冲上去砍马绳，你去开囚车，官差的马惊了，咱们就趁乱带张大姐走！”
林三娘点头，刚要起身，就见为首的官差突然勒住马，眯着眼往灌木丛这边看：“谁在那儿？
出来！”
王聪儿心里一紧，干脆站起来，把长矛往地上一顿：“爷爷在这儿！”
她故意粗着嗓子，往官道中间走，“你们抓了这么多人，是要去哪儿？”
官差们没想到会有人拦路，纷纷拔出刀，为首的官差冷笑一声：“哪来的野小子，敢管爷爷的事？
找死！”
说着就挥着鞭子朝王聪儿抽来。
王聪儿侧身躲开，长矛往前一刺，正好刺穿官差的马肚子！
马惨叫着首立起来，把官差甩在地上，王聪儿趁机扑上去，长矛抵住官差的喉咙：“说！
囚车里的人要押去干嘛？”
“反……反贼！”
官差吓得浑身发抖，“押去襄阳……凌迟……”没等他说完，林三娘己经冲了上去，砍柴斧对着囚车的锁头“哐当”一砍，锁就断了。
张大姐从囚车里跳出来，一把夺过旁边官差的刀，反手就往官差的脖子上抹，血溅了她一身绛红短打，她却跟没事人一样，喊着：“姐妹们，跟俺杀！”
这时，山坳里突然冲出十几个姐妹，小莲背着短弓跑在最前面，一箭射穿了一个官差的眼睛：“聪儿姐！
俺们来了！”
苏先生也跟在后面，手里拿着根木棍，朝着官差的腿上打，动作快得像阵风。
官差们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有的往马背上爬，有的往路边跑。
张大姐追上去，一刀砍断一个官差的腿，官差惨叫着倒地：“俺让你们抓俺！
俺让你们杀俺男人！”
她越砍越狠，刀上的血顺着刀柄往下滴。
王聪儿也没闲着，长矛挥舞得飞快，一个官差举着刀朝她砍来，她侧身躲开，长矛从官差的腋下穿过，官差闷哼一声倒在地上。
她刚要去帮小莲，就见一个官差偷偷绕到小莲身后，举着刀要砍——王聪儿赶紧把长矛扔过去，正好刺中官差的后背，官差当场倒地。
“聪儿姐！”
小莲吓出一身冷汗，赶紧拉弓射向另一个官差。
没一会儿，官差就被解决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两个官差跪在地上求饶：“姑奶奶们饶命！
俺们也是被逼的！”
张大姐走过去，刀架在官差的脖子上：“被逼的？
俺男人被你们砍头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被逼的？”
说着就要往下砍，被王聪儿拦住了。
“留着他们有用。”
王聪儿蹲下来，盯着官差的眼睛，“襄阳城里的官差还有多少？
巡抚大人什么时候到？”
官差们吓得赶紧说：“襄阳城里还有五十多个官差，巡抚大人后天就到，说是要亲自监斩……”王聪儿站起来，对张大姐说：“张大姐，咱们得赶紧去襄阳，不能让巡抚大人得逞。”
张大姐把刀收起来，拍了拍王聪儿的肩膀：“俺听你的！
俺铁匠铺还有十几个姐妹，都等着跟清廷干呢！”
林三娘也走过来，手里拿着从官差身上搜来的干粮：“那咱们现在就走？”
王聪儿点头，望了眼远处的襄阳城方向，雾己经散了，太阳升了起来，照在她的月白短打上，沾着的血渍显得格外刺眼。
她摸了摸颈间的银锁，心里默念：齐林，再有两天，咱们就能在襄阳城，替你报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