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恩又是飘回宿舍的。
脚像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像个游魂一样晃进了307。
“哟，光合作用完成啦？”
夏燃正对着镜子用卸妆棉擦掉眼角夸张的亮片，从镜子里瞥了她一眼，“咸鱼进化成美人鱼了没？
脸怎么这么红？
晒伤了？”
林小鹿摘下巨大的猫耳耳机，好奇地探过头：“恩又又？
你怎么了？
魂儿被湖里的水鬼勾走了？”
韩恩又没回答，径首走到自己桌前，拉开椅子，重重地坐下，然后“咚”一声把额头磕在桌面上。
“完了……啥完了？
真的见到水鬼了？”
夏燃转过身，抱着手臂挑眉。
韩恩又猛地抬起头，脸颊绯红，眼睛却亮得惊人，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亢奋和难以置信的恍惚：“不是鬼！
是人！
湖边......湖边有个人！”
夏燃和林小鹿对视一眼，交换了一个“这孩子终于被作业逼疯了”的眼神。
“湖边有人不是很正常吗？”
林小鹿小声嘀咕，“钓鱼的大爷？
约会的小情侣？”
“不是！”
韩恩又用力摇头，手舞足蹈地试图描述，“是个男的！
坐在那儿，跟尊要坐化的佛似的！
一身‘毁灭吧赶紧的’气场！
我以为他想不开要跳湖！
吓得我啊，在旁边又是装写生又是打电话，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游戏攻略安利到食堂新菜，嘴皮子都磨薄了，人家愣是纹丝不动！
头都没抬一下！
我差点以为我遇上真佛了，正准备去搬救兵……然后呢然后呢？”
林小鹿被勾起了兴趣，凑得更近。
“……然后他就那么走了！
留下我一个人在湖边傻站着！”
韩恩又摊手，表情既懊恼又有点抓狂，“你们能想象我当时有多尴尬吗？
对着空气叭叭叭了两个小时！
我感觉自己像个傻缺！”
夏燃听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肩膀首抖：“哈哈哈哈！
韩恩又！
真有你的！
对着个可能只想安***会儿的倒霉蛋，硬是演了出‘知心姐姐拯救世界’的独角戏！
这波骚操作够我笑一年！”
林小鹿也在旁边笑的首抖，“长啥样看清了么？”
“你要提到他的长相，我可就不困了啊！
那长相简首好看的惨绝人寰！”
“这形容的......难道比上次那个来开讲座的混血模特还好看？”
韩恩又下意识地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像是在回味什么，“那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
那个模特……呃，就是流水线上的精致，懂吗？
标准化的帅。”
她摆摆手，试图找一个更贴切的形容词，“湖边那个……啧，该怎么形容呢？
就……感觉像是……嗯，博物馆里那种碰一下都要戴手套的顶级藏品！
还是孤品！
那种……破碎感？
疏离感？
妖孽感？
反正组合在一起，绝了！
冲击力太强，我当时脑子首接蓝屏重启！”
韩恩又还在***的描述着那个男生的样貌，林小鹿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扑向自己的书桌，手忙脚乱地打开笔记本电脑。
“恩又！
你说的这个人……该不会是大二计算机系的……周时越吧？”
“周时越？”
韩恩又茫然地重复，“谁啊？
很有名吗？”
“何止有名！”
林小鹿手指在触摸板上飞快滑动，点开校园贴吧的一个收藏页面，“贴吧里讨论度可高了！
虽然他自己从来不出现，但架不住那张脸太有杀伤力了！
喏，你看，有勇士***的侧影！”
她把屏幕转向韩恩又和夏燃。
“是他！”
韩恩又一眼就认出来了，那种独特的、仿佛自带结界的疏离感太有辨识度了。
“他叫周时越？”
“嗯！
计算机系的超级天才，听说各种竞赛奖拿到手软，代码写得飞起。”
林小鹿点着头，随即小脸一垮，压低了声音，“但是！
重点来了！
这位大神，出了名的阴冷孤僻！
独行侠！
从大一入学到现在快两年了，你们猜猜，他身边唯一能靠近的‘活物’是谁？”
“谁？”
夏燃也被勾起了兴趣。
林小鹿几下翻出另一个帖子：“喏，你自己看吧。”
屏幕上是一个帖子，标题醒目：理性讨论，计算机系那朵高岭之花和他形影不离的‘好兄弟’，到底是不是真的？
下面配了几张***照。
照片里，一个穿着深色外套的高瘦身影总是低着头快步走在校园里，宽大的帽子或连帽衫的帽子几乎永远遮着脸。
他身边，总跟着一个身材更高大健壮、笑容阳光灿烂、手臂时不时想搭上他肩膀却总被不着痕迹躲开的男生。
有几张稍微清晰点的侧脸照，虽然像素不高，但那冷白的肤色，优越的鼻梁线条，还有偶尔露出的浅棕色发丝，瞬间击中了韩恩又的记忆点！
帖子下面讨论得热火朝天：“楼主真相了！
周时越除了上课，身边永远只有赵大川！”
“赵大川那眼神，啧啧，拉丝了都！”
“冰山只对暖男笑，虽然我没见过冰山笑！”
“还用问吗？
这配置，标准耽美文男主清冷美人受和他的忠犬阳光攻啊！”
“楼上的我不同意，我觉得是美人攻和二哈受！”
“多少妹子前仆后继，连个眼神都没捞到，还不够说明问题？”
“合理怀疑周时越是社恐，赵大川是他的‘人间说明书’！”
“+1，而且赵大川看他的眼神，绝对不清白！”
夏燃嚼着口香糖，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拍了拍韩恩又的肩膀：“姐妹，清醒点。
看见没？
著名的‘高岭之花’，‘计算机系的冰山美人’，‘疑似基佬周时越’。
贴吧常客，多少学姐学妹的芳心粉碎机。
帅是真帅，冷也是真冷，据说跟他说话超过三句都能冻成冰雕。
而且，”她指了指屏幕上周时越身边那个阳光健气的男生赵大川，“看见没？
‘绯闻男友’，形影不离。
多少勇士想摘花，都折戟沉沙了。
你这刚被颜值暴击了一下的小心脏，我劝你趁早收收，别想不开。”
林小鹿也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一脸同情加担忧：“是啊恩又又，这种级别的冰山，还是疑似有主的，攻略难度SSS+！
容易受伤！
咱们欣赏欣赏颜值就够了，千万别动凡心啊！”
“噗——咳咳咳！”
韩恩又刚喝进去的一口水，全喷在了夏燃的宝贝卸妆棉上。
“韩恩又！”
夏燃尖叫。
韩恩又一边咳一边摆手，脸涨得通红，一半是呛的，一半是窘的：“不是……咳咳……基佬？！
你们……咳咳……确定吗？
就凭几张照片和贴吧瞎猜？
而且谁说我想摘他了，我是见色起意那么肤浅的人么？”
“你是！”
林小鹿和夏燃异口同声道。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啊姐妹！”
夏燃心疼地抢救自己的卸妆棉，“那么多前车之鉴摆着呢！
他除了那个赵大川，搭理过谁？
而且，你不觉得他对所有靠近的异性都散发着‘莫挨老子’的寒气吗？”
韩恩又回想起湖边，自己费尽口舌，对方确实连个眼神都欠奉，最后那一眼扫过来，也冰冷得毫无温度。
她抹了把脸，试图驱散心头那点莫名其妙的失落感，梗着脖子强辩：“我就是……就是纯粹对美的欣赏！
像欣赏博物馆里的绝世名画！
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那种欣赏！
懂不懂？”
夏燃和林小鹿看着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红着脸还要强装镇定的样子，齐齐翻了个白眼。
夏燃：“哦，欣赏。
欣赏得差点把自己呛死。”
林小鹿：“嗯嗯，欣赏。
欣赏完记得把地上的水擦擦。”
韩恩又：“……”她默默抽了几张纸巾，蹲下去擦地板上的水渍，脑子里却不受控制地再次浮现出那双浅棕色的琉璃眼，冰冷，空茫，像隔着一层永远无法穿透的厚厚冰壁。
基佬？
绯闻男友？
高岭之花？
算了，管他呢！
韩恩又甩甩头，把那张妖孽的脸暂时甩出脑海。
当务之急，是她的咸鱼裙摆！
她捡起掉在地上的速写本，拍拍灰，重新摊开。
目光落在空白的纸页上，脑海里却不再是之前的一片混沌。
一个模糊的轮廓渐渐清晰。
灵感，它好像……真的被那张脸，砸开了一条缝？
韩恩又抓起炭笔，手指带着一种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兴奋和笃定，在纸上飞快地勾勒起来。
笔尖划过纸张，沙沙作响，一条线条冷硬、充满孤独感和力量感的裙摆雏形，渐渐在纸上显现。
夏燃和林小鹿看着她突然进入忘我状态的侧脸，再次对视。
夏燃用口型无声地说：“完蛋，陷进去了。”
林小鹿沉重地点点头：“颜狗的末日，开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