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会上重逢林屿，我捏着酒杯的手都在抖。
当年他一条“腻了”的短信就结束我们四年的感情，消失得无影无踪。
如今他西装革履，众星捧月，而我刚被甲方骂得狗血淋头。
“苏晚，”他声音低沉，“你头发剪短了。”
我冷笑：“关你屁事。”
后来他成了我们公司最难缠的审计师，专挑我负责的项目下手。
深夜加班，他办公室的灯总亮着。
我溜进去想偷看审计底稿，却在他电脑里发现一个加密文件夹。
标签是：晚晚。2016-2018。
那正是我们分手的时间。
包厢里吵得人脑仁疼。劣质音响扯着嗓子吼一首过时的情歌，啤酒混着烤串的油腻味儿直往鼻子里钻。我缩在角落的沙发里，恨不得把自己嵌进那层掉皮的仿皮料子里。
“苏晚！发什么呆呢！喝啊！”班长王胖子端着杯啤酒，脸红得像刚出锅的虾，晃晃悠悠地撞过来，酒沫子溅了我一手背。
我扯了扯嘴角，端起面前那杯兑了不知道多少绿茶的假洋酒，敷衍地跟他碰了一下。冰凉的液体滑进喉咙，带着一股廉价的甜腻和烧灼感。胃里一阵翻腾。今天刚被那个秃顶的甲方指着鼻子骂了半小时，说我做的方案是“一坨包装精美的垃圾”，这会儿实在没心情应付这场闹哄哄的怀旧。
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闺蜜陈瑶发来的微信轰炸。
“到没到啊晚晚？”
“看见他没？听说林屿回国了！今晚肯定来！”
“***！他真来了！门口！快看！”
最后一条信息像根针，猛地扎进我太阳穴。捏着酒杯的手指瞬间收紧了，冰凉的玻璃硌得指节生疼。心脏毫无预兆地狂跳起来，撞得胸腔咚咚作响，盖过了包厢里所有的噪音。
我僵硬地抬起头，视线穿过晃动的人影和缭绕的烟雾，死死钉在包厢门口。
门开了。
走廊的光线勾勒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深灰色的西装剪裁利落，包裹着宽肩窄腰。他没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松开一颗扣子，露出一点锁骨。几年不见，那张脸的轮廓似乎更深刻了些，下颌线绷得有点紧。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隔着喧嚣的人群，平静地扫视着全场，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感。
是林屿。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周围那些鬼哭狼嚎的歌声、夸张的笑闹声、酒杯碰撞的脆响，全都潮水般退去，只剩下我擂鼓般的心跳，还有血液冲上头顶的嗡鸣。手里的酒杯变得千斤重，指尖冰凉，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他怎么会来？他凭什么来？
脑子里不受控制地闪回七年前那个闷热的夏夜。手机屏幕刺眼的白光，屏幕上只有冷冰冰的两个字：腻了。再打过去，永远是忙音。他像人间蒸发一样，彻底消失在我的世界里。四年的感情，一千多个日夜，最后就换来这么轻飘飘的两个字，像扔垃圾一样随手丢弃。
恨意混着酒气猛地冲上来，烧得我喉咙发干。
“哎哟！林大总监！稀客稀客！”王胖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像颗炮弹似的弹射过去，油腻的胖手热情地拍打着林屿的肩膀，“你小子！发达了就不认老同学了是吧？罚酒！必须罚酒！”
人群呼啦一下围了上去，七嘴八舌。
“林屿！真是你啊！”
“听说你在‘致信’当总监了？牛逼啊！”
“混得可以啊老同学！”
他被簇拥在中心，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淡笑，应付着那些或真心或假意的寒暄，游刃有余。那副精英派头，刺得我眼睛生疼。致信会计师事务所，业内顶尖。而我呢？刚被甲方骂成狗的小广告公司策划。真是讽刺。
我猛地灌了一大口酒，劣质酒精的辛辣直冲鼻腔，呛得我眼泪差点出来。我低下头，死死盯着杯子里浑浊的液体，只想把自己缩得更小一点，最好变成一粒尘埃，别让他看见。
脚步声却由远及近，停在了我面前的茶几旁。
一双锃亮的黑色皮鞋，裤线笔直得能割伤人。
周围的喧闹诡异地低了下去，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聚焦过来。我甚至能感觉到陈瑶在斜后方拼命给我使眼色。
头顶传来一个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的锁。
“苏晚。”
我捏着杯子的手猛地一紧，骨节泛白。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抬起头。
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停留了几秒，然后移到了我的头发上。
“你头发剪短了。”他说。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今天天气不错。
一股邪火“噌”地窜上头顶，烧光了我最后一点理智和伪装。所有的难堪、委屈、积压了七年的愤怒，在这一刻找到了出口。
我扯出一个极其冰冷的笑，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盖过了背景音乐残留的尾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尖锐和嘲讽：
“关你屁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