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魔都,秋老虎赖着不肯走,午后的阳光把延安西路地铁站出口的柏油路晒得发烫,空气里飘着梧桐叶和汽车尾气混合的味道。
林辰站在华东政法大学松江校区的食堂后门,后背己经被汗浸湿了一片,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印着“Lady M”logo的白色纸盒,盒里是刚从陆家嘴国金中心排队买的草莓千层——张文文昨天刷小红书时,指着博主手里的蛋糕哼哼唧唧:“听说这是魔都甜品界的‘白月光’,就是有点贵,要不是舍不得,我早就去打卡了。”
他摸了摸口袋里剩下的二十七块三毛钱,那是这个月最后一点生活费。
为了买这盒三百八十块的蛋糕,他连续三天只吃食堂一楼西块五的青菜面,连免费汤都要多盛两碗。
手表是高三毕业时舅舅送的电子表,表带边缘己经磨得发毛,此刻显示下午两点十五分,距离张文文的选修课结束还有十分钟。
食堂后门的香樟树下,是他们以前约定好的“老地方”。
以前每到这个点,张文文总会背着帆布包蹦蹦跳跳地跑过来,一把抢过他手里的书包,踮着脚往他脸上凑:“林辰,今天有没有偷偷想我?”
他记得她第一次在这里踮脚亲他时,香樟树的叶子刚好落在她的发顶,阳光透过叶缝洒在她笑弯的眼睛里,像盛了一整个夏天的星光。
可今天的风好像格外凉,吹得香樟树叶“沙沙”响,也吹得林辰心里发慌。
他抬头望了望教学楼的方向,刚看到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张文文走出来,脚步顿了顿——她身边跟着一个穿纪梵希黑色卫衣的男生,男生手里拎着一个爱马仕的橙色纸袋,手指上戴着一枚闪着光的戒指,正是上周在学校表白墙刷屏的富二代李哲。
林辰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把蛋糕盒往身后藏了藏,又觉得不妥,重新挪到身前,快步迎了上去:“文文,下课了?
你看我给你买了……林辰,我们算了吧。”
张文文的声音像被冰镇过,打断他的话时,眼神都没落在他脸上,而是越过他的肩膀,看向李哲停在不远处的亮黑色奔驰GLE。
那辆车的车牌号是沪A888XX,上周李哲开着它在校园里兜圈时,引来不少女生驻足拍照,张文文当时还拉着室友的手感叹:“这车也太酷了,什么时候我也能坐一次就好了。”
林辰手里的蛋糕盒晃了晃,奶油的甜香飘了出来,却没像以前那样让张文文眼睛发亮。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紧:“文文,你……你说什么?
是不是我哪里做得不好?
我可以改,你别……改?
你怎么改?”
张文文终于抬眼看他,目光扫过他洗得发白的浅蓝色牛仔裤,停在他那***了胶的白色板鞋上,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你能把这双鞋换成李哲脚上的椰子350吗?
你能把你身上这件一百块的T恤换成纪梵希吗?
你能像李哲一样,随手就给我买爱马仕的丝巾吗?”
她伸出手指了指李哲手里的纸袋,语气里的嫌弃像针一样扎进林辰的心里:“林辰,你醒醒吧,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跟着你,我永远只能吃西块五的青菜面,永远只能逛七浦路的地摊,永远只能对着小红书上的奢侈品流口水。
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
李哲这时慢悠悠地走过来,自然地伸出手臂搂住张文文的腰。
张文文不仅没有躲闪,反而往他怀里靠了靠,抬起头时,眼睛里闪着林辰从未见过的光彩:“李哲说,下周带我去巴黎看时装周,还说要给我买最新款的香奈儿包包。
林辰,这才是我想要的生活,你给不了。”
林辰手里的蛋糕盒“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草莓千层摔在柏油路上,奶油溅了一地,像一滩破碎的梦。
他看着张文文挽着李哲的手臂转身走向奔驰,看着李哲为她拉开车门,看着她弯腰坐进副驾驶时,连一个回头都没有。
奔驰的引擎发出低沉的轰鸣声,车轮碾过地上的蛋糕,留下一道黏腻的痕迹。
林辰站在原地,阳光依旧刺眼,可他却觉得浑身发冷,像被扔进了冬天的黄浦江里。
他蹲下身,想捡起地上的蛋糕,手指刚碰到冰凉的纸盒,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奶油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周围路过的学生指指点点,有人拿出手机拍照,有人小声议论:“这不是法学院的林辰吗?
听说他跟张文文谈了两年,现在被富二代撬墙角了。”
“唉,没钱就是不行啊,再深情有什么用?”
“你看他那样子,真可怜……”那些话像无数根细针,扎得他耳朵发烫。
他猛地站起身,抹掉脸上的眼泪,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人群。
他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是漫无目的地往前走,脚步沉重得像灌了铅。
路过学校门口的便利店时,他看到玻璃窗里映出自己狼狈的样子——头发凌乱,眼睛红肿,T恤上还沾了一点奶油渍,活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小丑。
他想起两年前,他和张文文刚在一起时,也是在这家便利店。
那天晚上下着大雨,他把唯一的伞让给她,自己淋得浑身湿透。
张文文拉着他的手,踮着脚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笑着说:“林辰,以后我一定会嫁给你,就算你没钱,我也愿意跟着你吃一辈子青菜面。”
那时的誓言还在耳边回响,可现在,她却挽着别人的手臂,说跟着他只能吃青菜面。
林辰靠在便利店的玻璃门上,喉咙里涌上一股苦涩,他从口袋里掏出最后那二十七块三毛钱,看着纸币上皱巴巴的折痕,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原来,在现实面前,爱情真的这么廉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