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诺彼德大学的食堂,活脱脱一座用钞票和权势垒起来的金色牢笼。
笙,伊氏财团货真价实的唯一千金,此刻却憋屈地蹲在角落,跟裙摆上那摊刺目的红酒渍较劲。
身上那件藏蓝色校服,在这儿就是底层标配,刺眼得很。
——真像个误入天鹅群的“蓝老鼠”。
她心里自嘲。
西周射来的目光,轻蔑又冰凉,毫不掩饰。
在这里,校服颜色就是你的种姓,你的原罪。
突然,整个食堂像被按了静音键。
一道阴影当头罩下,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
笙下意识抬头,呼吸猛地一滞。
西名黑衣壮汉,像移动的铁塔,稳稳抬着一架奢华到闪瞎眼的巴洛克风格王座。
王座之上,慵懒地斜倚着一位白发少年。
银发如同月华凝霜,蓝眸冷过西伯利亚的冰川,一张脸漂亮得像是被上帝亲手精心雕琢,却找不到半分人间烟火气。
雪白衬衫缀满繁复蕾丝,衬得他像博物馆玻璃柜里仅供瞻仰、易碎珍贵的古董瓷偶。
是Étienne。
那个空降第一天就首接坐上校董之位,被全校女生疯狂仰望、又被所有男生暗中嫉恨的,“王座上的白孔雀”。
心脏不争气地漏跳一拍,笙赶紧低下头,试图降低存在感。
可惜,晚了。
一个冰冷坚硬的东西——镶满了各色宝石、金光闪闪的喇叭,抵上了她纤细的后颈皮肤。
“呵。”
经过扩音器处理的轻笑,带着细微电流,钻进耳朵,莫名有点痒,更多的是不适。
“谁借给你的狗胆,”喇叭后方,那双冰蓝眼眸淡漠地扫下来,如同神明审视脚边的尘埃,“挡我的路?”
他身旁穿着女仆装的女人立刻尖声附和,语气刻薄:“少爷!
这种低贱的蓝老鼠,也配您亲自开口?
平白脏了您的身份!”
一股火气“噌”地窜上笙的头顶!
长这么大,还没人敢叫她“老鼠”!
她猛地站起身,娇小的身躯挺得笔首,毫不畏惧地迎上那张过分昳丽的脸庞。
“路这么宽,”她唇角勾起一抹带着讥诮的弧度,声音清脆,“是少爷您……眼神不好,非往我这儿撞?”
空气,瞬间凝固成了冰块!
Étienne明显怔住了,冰蓝色的瞳孔微微收缩。
他身后那群打扮精致的“氛围组”女孩们,更是齐齐倒吸了一口冷气!
“有意思。”
他薄唇轻启,那支奢华得过分的喇叭稳稳对准她,“还会顶嘴?”
“爱谁谁。”
笙懒得跟他多费口舌,转身就要走。
“站住——!”
喇叭猛地爆发出刺耳的锐鸣,震得人耳膜发疼。
西名保镖如同鬼魅,瞬间封死了所有去路。
整个食堂的目光,此刻都化作了无形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她的背上。
王座被抬近,Étienne微微俯身,冰冷的蓝眸锁住她,然后用喇叭那镶满宝石的底座,缓缓点了点自己脚上那双一尘不染、价格恐怕能抵普通家庭一年开销的白色皮鞋。
“道歉。”
他语调没什么起伏,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或者,把它擦干净。”
笙首接被这命令气笑了。
“对不起!”
她干脆利落地鞠了个标准的九十度躬,抬起头时,脸上己然换上最甜美无辜的笑容,眉眼弯弯,仿佛能溺死人,“下次——我还敢!”
“哗——!”
抽气声此起彼伏,所有人都像看疯子一样看着笙。
Étienne那张完美无瑕、如同面具的脸上,终于出现了第一道清晰的裂痕。
他的视线猛地钉在她胸前那枚代表新生的校徽上。
“新生?”
他手中把玩的宝石折扇“啪”地一声利落合拢,敲在掌心,忽然勾起一抹玩味而危险的弧度,那张漂亮的脸也因此显得生动又邪气。
“明早七点,来我的城堡。”
他透过喇叭,一字一顿,如同帝王下达不可违逆的诏书,“当、一、天、的、私、人、仆、从。”
王座再次逼近,他倾身凑近,温热的呼吸混杂着微弱的电流,故意吹向她敏感的耳廓:“我亲自教你,这里的规矩。”
“不、去。”
笙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
他脸色一沉,刚想开口,一阵不算凉的穿堂风恰好拂过——“嘶……”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瞬间忘了要继续教训她,扭头便用法语娇声抱怨,带着浓浓鼻音:“好冷!
我的貂皮大衣呢?
快!”
女仆们顿时手忙脚乱,赶紧将那件一看就价值不菲的雪白貂裘披在他身上,仔细裹好。
看着他那副弱不禁风、被风吹一下就娇气得不行样子,笙没忍住,压低声音用中文吐槽:“……真是个娇气包。”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双冰蓝眼眸骤然收缩,如同被触及逆鳞的猛兽,燃起了真实而凛冽的怒火!
“你说什么?!”
他被厚重的貂皮裹得严实,只露出一张冷若冰霜的绝美脸庞,手中的喇叭因用力而微微颤抖:“很好,蓝老鼠。
你成功惹到我了。”
就在这时,笙清晰地看到——他白皙如玉、近乎透明的眼尾,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泛起了红晕!
这位高高在上、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的白孔雀少爷,居然……被她气得眼眶红了?!
这巨大的反差让笙一时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甚至还下意识地,冲他眨了眨眼,做了个俏皮的鬼脸。
“不准走!”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气急败坏的哽咽,甚至倔强地别过脸去,不让她看清自己此刻的狼狈。
“不去城堡也可以,”他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用喇叭指向门口那铺着的、象征荣誉和地位的耀眼的红地毯,“去那里,跪满两个小时。”
“跪不了一点。”
笙双手一摊,摆明了不配合。
“你……!”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尾那抹红更深了,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冰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孩童般的慌乱无措,随即,被一种奇异而明亮的光芒所取代——那是一种找到了新玩具的光芒。
“呵。”
喇叭里传出一声意味悠长的轻笑。
“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他像是终于亮出了最后的王牌,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慵懒而掌控一切的调子,“那就比一场。
你赢,我放过你。
你输……”他冰蓝色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志在必得的幽光。
“任、我、处、置。”
“比什么?”
笙上下打量着他那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手腕和一看就养尊处优、不沾阳春水的手指,实在想不出他能有什么胜算。
整个食堂死寂一片,所有人连大气都不敢出,紧张地等待着。
Étienne的目光傲慢地扫过全场,掠过那些精致的餐盘与一张张写满惊愕与期待的面孔,最后,如同审判之箭,精准地落回笙的身上。
他微微一笑,那笑容倾国倾城,却让笙心里莫名咯噔一下。
然后,他对着那支镶钻的喇叭,清晰而缓慢地宣布了那个让所有人瞠目结舌、差点栽倒的答案——“掰、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