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灯“啪”的一声亮了,昏黄的光线将他忙碌的背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
叶臻看着那个背影,紧紧攥着的拳头,终于,微微松开了一丝。
陈飞拉开冰箱门,一股冷气夹杂着食物的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孤零零的鸡蛋,一碗昨晚的剩米饭,还有半根看起来己经无精打采的葱。
他没多想,熟练地取出食材,生火、热锅、倒油,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锅里的油烧得滋滋作响,他磕了两个鸡蛋进去,蛋液在热油中迅速膨胀,散发出诱人的焦香。
叶臻不知何时走到了厨房门口,静静地看着。
她看着陈飞单手握着铁锅的把手,手腕一抖,锅里的米饭和蛋块便在空中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然后稳稳落回锅中。
油锅升腾起的热气混杂着食物的香气,有一种奇特的、抚慰人心的力量。
这种充满了烟火气的烹饪方式,她只在电影里见过。
几分钟后,一碗颗粒分明、金黄饱满的蛋炒饭就出锅了。
米粒被蛋液均匀包裹,葱花点缀其间,香气扑鼻。
陈飞将炒饭端到桌上,又想起她淋了雨,转身从柜子里找出红糖和姜片,冲了一杯滚烫的红糖姜水放在她手边。
“没什么好招待的,凑合吃点垫垫肚子。”
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叶臻看着眼前的蛋炒饭,又看了看那杯冒着热气的红糖姜水,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她迟疑地拿起勺子,舀了一小口放进嘴里。
米饭的温度恰到好处,鸡蛋的醇香混合着葱花的清香在味蕾上炸开,瞬间驱散了她身体里最后一丝寒意。
她进食的速度不自觉地加快了,但动作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奇异的韵律感。
即便是饿极了,她握着勺子的姿势,咀嚼时微微抿起的嘴唇,都透露出一种与这个狭小出租屋格格不入的教养。
陈飞倒是没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只觉得这姑娘吃饭真斯文,饿成这样了还一小口一小口的。
他心里那点不自在,也跟着烟消云散了。
看着她吃得香,他自己反倒觉得挺有成就感。
一碗饭很快见底,叶臻的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
她放下勺子,看着空空如也的碗,低声说了一句:“谢谢你,有家的味道。”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像一根针,轻轻扎在了陈飞的心上。
他咧嘴笑了笑,顺势拉开椅子坐下,话匣子也打开了。
“嗨,啥家的味道,就是穷人乐。”
他自嘲一句,随即眼神又亮了起来,“不过我跟你说,我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一家自己的小饭馆。”
他指了指窗外不远处的街角:“看见没,就那儿,有个铺子要转租了。
我天天盯着呢,就差五万块。
等我攒够了钱,就把那盘下来,再也不用看平台脸色,不用风里来雨里去了。”
听着陈飞的畅想,叶臻安静地听着,眼神闪烁。
她适时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初来乍到的怯懦:“我……我是从外地过来投奔亲戚的,结果按地址找过来,才发现他们早就搬走了,手机和钱包也都在路上被偷了……”她的说辞听起来合情合理,完全能解释她为何会深夜流落街头。
陈飞最后一丝疑虑也被打消了,只剩下同情:“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叶臻低下头,声音更小了。
陈飞叹了口气,从兜里掏出一部屏幕都有些裂纹的旧手机:“我这个先借你用,明天你去补办个电话卡,再想办法联系你家里人。”
他点开支付软件的界面,准备教她怎么用。
“你这是从哪个山沟沟里出来的?
连扫码都不会?”
陈飞看着叶臻对着付款码一脸茫然的样子,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叶臻只是摇摇头,一副对这些电子产品全然陌生的模样。
陈飞顿时生出一种教自家不开窍的妹妹的无奈感,耐着性子一步步教她:“你看,点这里,扫一下这个码,输入金额就行了,很简单的。”
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己经彻底进入了一个“投喂者”和“养成者”的角色。
夜深了。
陈飞在地铺上翻了个身,很快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跑了一天外卖,他确实累坏了。
床上,原本应该熟睡的叶臻,却悄无声息地睁开了眼睛。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走到窗边,避开地上陈飞的铺位。
窗外是城中村杂乱无章的夜景,昏暗的路灯,交错的电线,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
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神里早己没有了之前的迷茫和恐惧。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邃的、冰冷的、仿佛在审视自己领地的目光。
这里,和她熟悉的世界,完全是两个极端。
但对现在的她来说,或许,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