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的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林暖暖心中激起千层浪。
我们需要谈一谈？
谈什么？
怎么谈？
是兴师问罪，还是……？
她脑子里乱成一团浆糊，只能亦步亦趋地跟着顾言，走到林荫道旁一处供人休息的石凳附近。
这里远离主干道，相对僻静，只有几声零落的鸟鸣点缀着午后的宁静。
顾言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她。
他的身高带来些许压迫感，但更让林暖暖紧张的是他那双似乎能洞悉一切的眼睛。
她下意识地垂下眼睫，盯着地面上的光影斑点，像个等待审判的学生。
“对不起！”
不等顾言开口，林暖暖抢先鞠躬道歉，声音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愧疚，“顾言学长，非常非常对不起！
刚才情况紧急，我一时冲动才……才拉了您当挡箭牌。
我知道这非常冒昧，给您造成了巨大的困扰，真的很抱歉！
我会想办法澄清的，绝对不会影响您的声誉！”
她一鼓作气说完，心脏怦怦首跳，几乎不敢抬头看他的表情。
预想中的冷嘲热讽并没有到来。
顾言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沉默几乎要让林暖暖窒息。
过了几秒，他才用那惯有的、听不出情绪的声线开口：“澄清？”
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气里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玩味。
“你打算怎么澄清？
发帖声明刚才是在演戏？
还是挨个去向那些看到、听到的同学解释？”
林暖暖噎住了。
是啊，怎么澄清？
那种情况下，众目睽睽，她指认得那么坚决，顾言回应得那么“自然”，现在跑去说“对不起我们是假的”，谁会信？
只怕会越描越黑，显得更加可笑，甚至可能被解读成她林暖暖被顾言“秒甩”，那岂不是更给了秦浩和看热闹的人话柄？
见她语塞，顾言才继续不紧不慢地说：“现在澄清，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复杂，也会让你自己再次陷入麻烦。”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微微发白的脸，“那个体育生，不会轻易放弃，对吗？”
林暖暖猛地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
他居然看得这么透彻？
一股难以言喻的委屈和无奈涌上心头，她轻轻点了点头：“嗯……他，比较执着。”
“所以，”顾言的声音平稳得像在陈述一个数学定理，“与其花费精力去处理一个由澄清带来的、可能更棘手的局面，不如考虑另一种解决方案。”
“解决方案？”
林暖暖茫然地重复。
“一个能一劳永逸，解决你目前困境，或许……也能顺便解决我一点小麻烦的方案。”
顾言的目光似乎若有似无地飘向远处，又迅速收回，重新聚焦在她脸上。
林暖暖彻底懵了。
她的困境？
他的麻烦？
这都哪跟哪？
学神的思维都这么跳跃吗？
还没等她理清头绪，顾言便言简意赅地给出了提议：“我们可以建立一段暂时的、契约式的恋爱关系。”
“什……什么？”
林暖暖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契约式恋爱关系？
这听起来像是偶像剧里才会出现的台词。
“时间是到这个学期末。
在此期间，在公开场合，我们需要扮演情侣。”
顾言解释得条理清晰，仿佛在布置一项学术任务，“你需要配合我，应对一些不必要的社交干扰，比如……家族安排的一些无聊会面。
而我，会负责让你那位前任，以及任何其他可能骚扰你的人，彻底远离你。”
他看着她震惊到失语的样子，补充道：“这只是一场互惠互利的合作。
私下里，我们互不干涉，保持正常同学距离。
学期结束，关系自动解除，你可以对外宣称性格不合，和平分手。”
林暖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消化这巨大的信息量。
假扮情侣？
和顾言？
南大无数女生心目中的高岭之花？
这太疯狂了！
可是，仔细想想，这个提议虽然荒谬，却似乎……真的能解决她的燃眉之急。
有顾言这块“金字招牌”挡着，秦浩绝对不敢再轻易纠缠。
而且，只是演戏，学期结束就解除……“为……为什么是我？”
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学长你……应该有很多选择。”
顾言的神色没有任何变化，语气依旧平淡：“恰好是你。
时机，场合，以及你刚才的‘指认’，造成了这个既成事实。
更换他人，解释成本更高。
你很合适，不会造成额外困扰。”
他的回答冷静、理智，甚至有些无情，却奇异地让林暖暖安心了些。
不是因为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合适”和“方便”。
这反而符合顾言一贯的作风。
见林暖暖陷入沉思，顾言并没有催促，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给她充分的考虑时间。
就在这时，林暖暖口袋里的手机开始疯狂震动。
她拿出来一看，是闺蜜苏婉晴一连串的微信轰炸：暖暖！
暖暖！
你在哪？！
论坛炸了！！
你和顾言是真的吗？！
我的天啊！
什么时候的事！
图片.jpg图片.jpg图片.jpg有人拍到了你们一起离开礼堂的照片！
现在全校都在讨论！
快回话！
你到底对学神做了什么？！
附带的那几张照片，角度抓得极好，正是顾言走向她，以及后来两人并肩离开时的情景。
照片里，顾言的身影挺拔清冷，而她则显得有些慌乱无措，但在旁人看来，或许更像是“害羞”和“依赖”。
林暖暖看着手机屏幕上不断跳出的新消息和论坛截图，头皮一阵发麻。
舆论的发酵速度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现在，澄清之路确实己经被堵死了。
她抬起头，看向面前这个唯一能将她从这片混乱中暂时打捞出来的人。
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精致的侧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依旧平静，仿佛外界的一切喧嚣都与他无关。
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勇气，混合着对摆脱秦浩的强烈渴望，最终占据了上风。
“好。”
林暖暖深吸一口气，迎上顾言的目光，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我同意。
但是……我们需要约法三章。”
顾言眉梢微挑，似乎对她的反应略感意外，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可以。
细节可以稍后商议。
现在，你的手机恐怕快要被信息淹没了。”
他顿了顿，拿出自己的手机：“联系方式。
方便‘沟通’。”
交换完微信和电话号码，林暖暖感觉自己像踩在云端，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
“今天下午我还有课。”
顾言收起手机，语气恢复了平常的疏离，“晚上八点，图书馆三楼东侧阅览室，那里人少。
具体条款，届时再定。”
说完，他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林荫道的尽头，没有一丝留恋。
林暖暖独自站在原地，手里紧紧攥着发烫的手机，苏婉晴的电话己经首接打了过来。
她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又望了一眼顾言消失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
一场始于仓促指认的闹剧，竟然演变成了一场匪夷所思的“合约恋爱”。
而今晚的图书馆之约，将会为这段关系写下怎样的第一章？
她按下接听键，苏婉晴激动的声音立刻穿透耳膜：“林暖暖！
你快点给我从实招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
林暖暖望着远处教学楼清晰的轮廓，嘴角泛起一丝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混合着迷茫和些许期待的苦笑。
她也很想知道，这一切，究竟会走向何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