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9月·文学院第一会议室水晶吊灯在胡桃木长桌上投下细碎光斑,王德明的保温杯冒着袅袅热气,杯身上“德艺双馨”的烫金字映得程砚雪眼眶发紧。
她看着台下坐首身子的许砚秋,少年手中握着《麦田初雪》手稿,封面贴着唐时雨连夜制作的“文本基因比对图谱”——那是用37个核心比喻构建的原创性雷达图。
“各位同仁,”王德明的声音像浸了机油的齿轮,“校园创作要鼓励创新,但也要警惕‘过度***’打击学生积极性。”
他翻开面前的《网文速成手册》,“比如沉砚工作室的周临渊同学,就很懂得将生活素材转化为创作资源嘛。”
程砚雪按下遥控器,屏幕上突然跳出两组并排的文本:左侧是1986年程砚雪未发表诗稿《砚裂》,右侧是墨香阁热文《雪夜麦穗》。
“大家看‘砚台裂纹如冻僵的麦穗’这个比喻,”她用激光笔划过重合的波浪线,“在文本基因库中,这种将文具裂纹与植物形态结合的隐喻,三十年来仅出现在两份独立创作中——而第二份的发表时间,比第一份晚了整整三十年。”
周临渊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母亲病历本上的日期在眼前跳动。
三天前,旧书店店主发来消息:“研讨会若出意外,你母亲的特效药供应将中断。”
他抬头望向王德明,老人微微摇头的动作让他喉间发紧,只得举起话筒:“程教授,文学创作本就允许合理借鉴,何况这种‘麦穗’‘砚台’的常见意象——”“错了。”
唐时雨突然起身,将平板电脑连入投影仪,“我们团队提取了近五年‘砚台计划’相关文本的2000+比喻模式,发现所有问题段落都遵循同一种‘创伤性转化算法’——比如把‘母亲离开’转化为‘砚台破裂’,把‘梅雨季’转化为‘墨迹晕染’。”
她调出许砚秋的《雨季来信》原稿,“这种精准到用词频率的复制,只有AI才能完成。”
中场休息·走廊拐角许砚秋看着周临渊躲进楼梯间,犹豫片刻后跟上。
男人背对着他,手机屏幕蓝光在脸上投下青黑阴影,对话框里“王教授”的消息正在闪烁:“控制好场面,别让程砚雪的系统接入数据库。”
“周学长,”许砚秋掏出《初雪集》,“张建国老师改我作文时,用的比喻和您工作室的网文一模一样,连‘墨迹渗进木纹’这种细节都……”周临渊猛然转身,许砚秋看见他眼底的红血丝里爬着血丝,像极了《初雪集》里那页***信上的墨渍。
“你知道渐冻症吗?”
周临渊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碎玻璃般的锋利,“母亲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却还问我‘最近写的故事里,有没有温暖的麦田’。”
他扯下卫衣上的“沉砚”胸牌,摔在地上,“三年前王德明找到我,说只要帮他收集学生原创文本,就给母亲提供特效药。
那些被AI偷走的句子,每一句都是我母亲的救命钱。”
下半场·数据攻防战程砚雪的手指悬在“接入校园数据库”的确认键上,会议室的空调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
唐时雨盯着笔记本电脑惊呼:“数据端口被植入病毒,所有原创文本正在被批量删除!”
许砚秋看见王德明悄悄按灭手机,屏幕上“砚台计划终止程序启动”的提示格外刺眼。
“大家看实时监控。”
程砚雪切换到墨耕斋旧书店的画面,戴圆框眼镜的店主正在拆解书架后的服务器,露出密密麻麻的硬盘——每个硬盘上都贴着“江北三中”“江城大学附属中学”的标签。
“这些年,他们以‘写作培训’为名,收集了全省中学生的原创作文、大学生的课程作业,”她的声音在颤抖,“用AI学习人类的情感表达,批量生产网文。”
屏幕突然黑屏,再亮起时己是许砚秋的《麦田初雪》手稿。
少年站在投影仪前,将手稿与《初雪集》第47页并列:“程教授30年前写过‘父亲留下的砚台裂在雪夜,裂纹里冻着未写完的诗’,而我的段落是‘母亲的砚台裂在梅雨季,裂纹里泡着没寄出的信’。”
他指着两处裂纹走向的素描图,“我们都没见过对方的稿子,却画出了相似的裂痕——因为真正的创作,是心纹在纸上的投影。”
散场·暴雨突至王德明的保温杯摔在地上,内胆碎裂的声音混着窗外的雷鸣。
周临渊蹲下身,捡起被踩碎的“沉砚”胸牌,程砚雪递来一枚崭新的“砚雪纹”徽章:“当年诗社成员每人一枚,后来我又打了二十枚,等着交给真正的笔耕者。”
许砚秋摸着徽章上凹凸的麦穗纹路,忽然想起唐时雨说的“文本基因”——原来真正无法被AI复制的,是每个创作者独一无二的生命密码。
他翻开《麦田初雪》最新章节,在“砚台修复”的段落里写下:“裂痕不是瑕疵,是墨汁流经的河床,是文字生根的土壤。”
深夜·旧书店地下室戴圆框眼镜的男人将最后一块硬盘塞进背包,墙上的屏幕闪过研讨会现场画面:程砚雪正在安慰哭泣的周临渊,许砚秋握着唐时雨的手查看受损的电脑。
他摸了***前的麦穗纹身,掏出手机给王德明发消息:“计划败露,学生们在追查江北三中的张建国。”
短信发送成功的瞬间,天花板突然传来脚步声。
男人抬头,看见许砚秋举着手机站在楼梯口,屏幕上是唐时雨恢复的聊天记录——“张建国是王德明的外甥,负责在中学收集原创作文,再由AI加工成网文。”
“你知道吗?”
男人忽然笑了,从口袋里掏出枚旧徽章,正是程砚雪1987年遗失的那枚“砚雪纹”,“当年我也是青禾诗社的成员,看着王德明把程砚雪的诗稿扔进火盆。
现在我做的事,和他有什么区别呢?”
他转身走向通风管道,声音渐渐消失在雨声里,“去告诉程砚雪,‘砚台计划’的服务器备份,在江北三中的图书馆顶楼——那里藏着三千个像你一样的孩子的原创。”
许砚秋看着男人消失的方向,雨水从破损的天花板滴落,在地面汇成小小的墨池。
他捡起男人遗落的徽章,金属表面的麦穗纹路在手机光照下闪闪发亮,像片在暴雨中依然挺首的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