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那群瘟神般的债主,苏家暂时恢复了平静,却也像一潭死水,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李淑兰默默地收拾着被豹哥一伙弄乱的屋子,眼角的泪痕未干,却强忍着没有再哭出声。
苏建国捂着隐隐作痛的腹部,坐在小板凳上,一声不吭地抽着劣质香烟,烟雾缭绕中,更显苍老与疲惫。
苏彻没有打扰他们,独自回到那间属于“自己”的小房间。
房间很小,一张单人床,一个掉漆的书桌,一个塞满了旧书和杂物的衣柜,几乎就是全部。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酸腐气,那是原主绝望情绪的残留。
他坐在床沿,闭上眼睛,开始主动梳理脑海中那些庞杂的记忆。
这是一个名为“蓝星”的平行世界,科技、历史、文化发展轨迹与地球大同小异,但在某些领域,却出现了诡异的偏差。
尤其是音乐。
当苏彻试图在记忆中搜索这个世界的音乐发展史时,一种难以言喻的荒谬感油然而生。
这个世界的音乐,太贫瘠了!
不是说没有音乐,而是优秀的作品,尤其是具有开创性和多元性的作品,少得可怜。
主流乐坛被甜腻的口水情歌和节奏单调的电子舞曲所统治,歌词空洞乏味,旋律千篇一律,编曲更是粗制滥造,仿佛还停留在地球上世纪***十年代的水平,甚至有所不如。
摇滚乐?
有,但大多是嘶吼式的重金属,缺乏旋律和思想性,更不用提英伦摇滚、朋克、哥特、后摇这些细分风格了。
R&B?
偶尔能听到一些模仿的皮毛,但真正的律动和灵魂乐的精髓,根本无从谈起。
民谣?
大多是些简单的校园歌曲,清新有余,深度不足。
独立音乐?
几乎是一片荒漠。
那些在地球上大放异彩的独立音乐人,那些充满个性与思考的独立厂牌,在这个世界,连影子都找不到。
至于更小众的爵士、布鲁斯、雷鬼、世界音乐……更是闻所未闻。
“这简首是……音乐的蛮荒时代啊。”
苏彻喃喃自语,眼中既有震惊,也有一丝难以抑制的兴奋。
贫瘠,意味着广阔的开垦空间。
匮乏,意味着他脑海中那些来自地球的无数经典,将拥有降维打击般的力量!
那些曾经让他废寝忘食研究的编曲技巧,那些他信手拈来的吉他Riff,那些他烂熟于心的***进行,在这个世界,都将成为无价之宝。
他仿佛看到了一条金光大道在眼前铺开。
然而,兴奋过后,原主记忆中那份深沉的绝望感再次袭来。
这个身体的原主,苏彻,并非没有音乐天赋。
他从小喜欢音乐,自学吉他,也尝试过创作,但他的作品,在这个贫瘠的音乐环境中,显得过于青涩和另类。
他投稿给唱片公司,石沉大海;他报名参加一些小型比赛,初选就被刷下。
现实的残酷,家庭的重担,以及……感情的创伤,一步步将这个敏感的年轻人推向了深渊。
苏彻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模糊而清丽的女孩身影——陈雪。
她是原主的大学同学,也是他的前妻。
他们的爱情曾像所有校园恋情一样美好而纯粹。
毕业后,不顾陈雪父母的反对,两人毅然决然地领了证,租了个小房子,畅想着美好的未来。
然而,现实的铁拳很快将他们打得头破血流。
苏彻找工作屡屡碰壁,创作的歌曲无人问津。
苏家生意失败,百万债务压顶的消息传来,更是雪上加霜。
陈雪是个好女孩,她努力工作,试图分担家庭的压力。
但日复一日的争吵,看不到希望的未来,以及苏彻日益消沉的状态,最终还是磨灭了她所有的热情和爱意。
“苏彻,我们离婚吧。”
记忆中,陈雪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我累了。
我想要的未来,你给不了。
我们……好聚好散。”
没有歇斯底里,没有恶语相向,甚至连一丝怨恨都没有。
正是这种平静,才最伤人。
原主的世界,在那一刻彻底崩塌。
苏彻轻轻叹了口气。
他对这个陈雪,谈不上恶感。
在那样的情况下,一个年轻女孩做出这样的选择,虽然残酷,却也无可厚非。
只是,这份记忆中的伤痛,却真实地传递到了他心中,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
“也罢,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苏彻甩了甩头,试图将这些负面情绪驱散。
他现在不是那个懦弱无助的原主了。
他是苏彻,来自地球的音乐之王!
他站起身,走到墙角,将那把蒙尘的“雅马哈FG系列”入门级民谣吉他取了下来。
琴身上积了薄薄一层灰,品丝有些氧化发暗,六根琴弦更是锈迹斑斑,其中一根似乎还断过,被原主用一种笨拙的方式勉强接了起来。
苏彻轻轻拂去琴身上的灰尘,手指在琴颈上缓缓滑动。
尽管这把琴廉价而破旧,但当他的指尖触碰到琴弦的刹那,一种久违的熟悉感和掌控感瞬间涌遍全身。
那是属于音乐人的本能。
他尝试着拨动了一下琴弦,发出的是滞涩而沉闷的声响,音准也差得离谱。
“老伙计,委屈你了。”
苏彻低声道,眼神中却充满了温柔。
他从抽屉里翻出一个同样老旧的调音器,开始耐心地给吉他调音。
吱呀,吱呀。
琴钮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随着每一根琴弦被调校到正确的音高,这把蒙尘的吉他仿佛也渐渐苏醒过来。
当最后一根E弦的音准指示灯亮起绿色时,苏彻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容。
他深吸一口气,左手手指在琴颈上灵活地跳跃,右手拨片轻巧地扫过琴弦。
一串清澈、明亮、充满了生命力的分解***,如同山谷间初生的清泉,叮咚流淌而出。
虽然只是简单的几个音符,却仿佛拥有某种魔力,瞬间驱散了房间里的阴霾与沉闷。
窗外,原本聒噪的蝉鸣似乎也安静了许多。
李淑兰和苏建国在客厅里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吉他声,都是一愣。
他们己经很久没有听到儿子弹吉他了。
自从家里出事,苏彻就变得沉默寡言,整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那把吉他更是被他束之高阁,仿佛成了某种禁忌。
此刻,这熟悉的吉他声再次响起,虽然只是不成调的片段,却让两位老人心中百感交集。
“这孩子……”李淑兰眼圈又红了。
苏建国拍了拍妻子的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眼神中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期盼。
房间内,苏彻的手指在琴弦上越来越快,越来越流畅。
记忆中那些经典的吉他乐句,那些曾经让他为之疯狂的Riff和Solo,如同被解开了封印的猛兽,争先恐后地从他指尖奔涌而出。
虽然这具身体的肌肉记忆还需要时间来恢复,手指的力度和灵活性也远未达到前世的巅峰状态,但这并不妨碍他弹出那些足以让这个世界为之颤抖的旋律。
他现在需要的,不仅仅是技巧的恢复,更重要的是,选择一首合适的歌。
一首能在《原创星声》的海选舞台上,一鸣惊人,技惊西座的歌。
一首能够让他苏彻,在这个陌生的世界,打响第一炮的“王炸”!
他的目光,变得深邃而锐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