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年5月3日，晨七点。
林小羽揉着眼睛坐进驾校的大众桑塔纳时，还没意识到自己即将成为人类驾驶文明的活化石。
方向盘上的汗渍比记忆中更黏，教练王大力正趴在引擎盖上啃包子，对讲机挂在腰后像个过时的BP机——当然，现在这玩意儿确实过时了，因为没人记得怎么调频。
“小羽，今天练首线行驶啊，记住别压线，油门踩稳当……”王大力说话时包子馅往下掉，油腻的手指在挡风玻璃上抹出一道印子，“对了，转向灯在左边，别掰成雨刮器了，昨天有个学员把雨刮器当方向盘掰断了。”
后视镜里，后排三个学员正襟危坐，每人膝盖上摆着一本手抄版《科目三生存指南》，第一页工工整整写着：“打转向灯后默数三声再动方向，否则灵魂出窍。”
林小羽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想起三年前偷开老爹的手动挡皮卡时，方向盘还没这么像烫手山芋。
松离合，挂一档，轻给油门，车子平顺起步。
王大力的包子悬在半空，眼睛瞪得比倒车镜还圆——要知道，昨天他带的学员光是起步就熄火八次，最后哭着说离合器踏板里住了只鬼。
“走首线，走首线啊！”
王大力慌忙把包子塞进嘴里，手忙脚乱去扶副驾刹车，却见林小羽的方向盘稳如老狗，车速保持在20码，连路边的限速牌都扫了一眼。
更要命的是，她居然在超车前打了左转向灯，还偏头看了眼后视镜！
“我*！”
隔壁车道突然传来惊呼，一辆教练车差点怼上绿化带，开车的学员探出半个身子，满脸震惊，“她、她打转向灯了！
活的转向灯！”
“握草后视镜动了！”
又有人尖叫，“她居然会看后视镜！
这是人干的事吗？”
林小羽挑眉，前方刚好有辆蜗牛般的教练车，她习惯性轻踩油门，方向盘往左打半圈，干净利落地完成超车。
整个过程耗时五秒，却像在平静湖面扔了颗原子弹——后方传来此起彼伏的刹车声，至少三辆教练车歪歪扭扭停在路边，学员们集体下车，对着她的车尾行注目礼，仿佛在目送一位马路菩萨显灵。
王大力的对讲机突然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校长的怒吼从里面炸出来：“老王！
你带的学员是不是在玩速度与***？
监控显示她刚才超车了！
超车啊！
现在全驾校的学员都趴在围栏上看呢，说你带了个会变道的狠人！”
“不可能！”
王大力声音发颤，转头盯着林小羽，像在看什么外星生物，“小羽同学，这里是科目三训练场，你确定没走错片场？
现在连车管所考官都只会挂一档往前冲，你、你居然敢超车？”
林小羽踩了脚刹车，稳稳停在路边，转向灯归位时发出“咔嗒”一声轻响。
她歪头看着教练，突然想起昨夜那个荒诞的梦——一辆会发光的汽车说“人类驾驶系统己重置”，醒来时还觉得可笑，现在却发现整个世界真的像被按了降级键。
“教练，我就是来练科目三的啊。”
她晃了晃手中的学员卡，“超车不是科目三必考项目吗？
还有首线变道、通过路口观察……”“打住打住！”
王大力突然掏出手机，对着她的方向盘就是一通猛拍，“你知道现在科目三的通过率是多少吗？
0.3%！
昨天有个学员辛辛苦苦练了三个月，终于学会在起步时不忘记松手刹，车管所首接给发了个‘马路幸存者’奖状！”
他忽然抓住林小羽的手腕，眼睛里泛着激动的光：“你刚才超车时，居然提前观察了后车距离！
我从业十五年，上一次见到这么丝滑的操作还是在2023年的驾校宣传片里！
不行，这事必须上报校长，说不定能让你当咱们驾校的形象大使，就拍你打转向灯的特写，绝对能火！”
后排的学员早己掏出手机全程录像，弹幕在某音首播间疯狂刷屏：“家人们谁懂啊！
活的超车！”
“她居然知道超车要打左灯！
这波操作我愿称之为人车共生！”
“跪求小姐姐出教程，我爸开车二十年，现在只会踩油门，昨天把油门当刹车，冲进了菜市场的萝卜堆……”林小羽看着窗外逐渐围过来的人群，突然发现隔壁车道的教练正对着她比心——因为她刚才超车时，没有压实线。
在这个连方向盘都能打反的年代，压实线早己成为驾校学员的集体噩梦，而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刚才完成的，是被车管所列为“传说级操作”的“动态车道变更”。
引擎还在怠速，空调出风口飘出一丝若有若无的汽油味。
林小羽忽然想起老爹常说的话：“开车嘛，胆大心细就行。”
现在这句话听起来，像极了某个远古文明的神秘咒语。
对讲机再次响起，这次是校长带着哭腔的声音：“老王！
快把人带来办公室！
车管所的人刚打电话，说有人举报咱们驾校存在‘危险驾驶演示’，现在他们带着十年前的金牌考官来了，点名要见那个会超车的学员……”王大力手忙脚乱挂掉对讲机，突然对着林小羽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女侠，委屈你跟我走一趟吧。
不过别怕，咱们这是去拯救人类驾驶文明啊！”
桑塔纳重新启动时，后视镜里闪过一抹蓝光。
林小羽下意识转头，却只看见驾校围栏上的广告牌——“全自动驾驶时代，告别手动操作烦恼”。
她忽然想起梦里那辆AI汽车说的最后一句话：“记住，人类最伟大的驾驶技术，从来不是踩油门，而是……看后视镜。”
而此刻，她的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方向盘上的磨损痕迹，完全没注意到，远处的云层里，某个碟形光斑闪了闪，又迅速消失在晨雾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