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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锈蚀峡谷的弃子

发表时间: 2025-08-12
痛是醒来的第一个认知。

不是尖锐的撕裂,而是钝重的、持续的碾压感,仿佛生锈的齿轮在他破碎的脊柱和神经回路里强行转动。

每一次心跳都伴随着植入体失控的电流脉冲,啃噬着残存的意识。

军用科技级的神经链接器,现在成了折磨的源头。

209X年的天空?

早己被涅墨西斯城钢铁的阴霾彻底吞没。

李宁蜷缩在“锈蚀峡谷”区、“废料倾倒口七号”下方一个由废弃冷凝塔和巨型油桶构成的肮脏夹缝里。

空气粘稠而致命:刺鼻的酸性化学药剂、***的机油、焚烧不净的塑料恶臭,混着无处不在的金属粉尘。

抬头,看不见天光,只有数公里粗、锈迹斑斑的巨型输油管道,层层叠叠的悬空作业平台,以及纵横交错的巨型输料带,构成一个遮天蔽日、永不停歇的钢铁蛛网。

冷却液混合着酸雨,从头顶数十米高的管线接缝处不断滴落,在下方浓稠油污的水坑里蚀出嘶嘶作响的青烟。

远处,城市消化废物的器官——三座超巨型等离子焚化炉发出永不停歇的低沉咆哮,将无法处理的工业残骸化为首冲“天际”的浓烟,将本应灰暗的天空染成一片病态绝望的橘红。

这里名叫涅墨西斯,亡者之城。

它的峡谷区肠道,是锈蚀的坟墓。

李宁舔了舔干裂开裂的嘴唇,尝到一丝血腥混合机油的铁锈味。

曾经代表身份与力量的“鬼影潜行者”作战服,撕烂如破布,覆盖着厚厚的污垢和油渍,裹在他身上如同裹尸布。

几天前,他还是矩阵网络反渗透部代号“幽影”的顶尖利刃。

现在?

他只是内部备忘录上标注着“清除状态 - 李宁”的一团垃圾,目标:物理摧毁。

躺在废弃冷却套的冰冷金属间,呼吸着腐烂的空气。

清除。

这个词在他混乱的思绪边缘掠过,带来更深的、撕裂般的隐痛。

右手廉价替换的金属指关节在神经信号过载下细微地抽搐着。

他费力地抬起沉重的手,用手背蹭掉脸上凝结的油污、汗水和干涸的血痂混合物,眉骨上一道狰狞的新鲜疤痕露了出来。

皮肉尚未完全愈合,隐约可见下方冰冷的金属光泽——高速合金破片留下的纪念,三天前那次伏击的残响。

记忆的碎片伴随着神经链接器尖锐的警报脉冲翻涌:零号实验区走廊刺目的红色警报光、军用科技突击队猩红得如同魔鬼之眼的战术目镜、震耳欲聋的爆炸轰鸣、冰冷又粘稠的液体糊满脸颊和视线……然后是无边的黑暗和电流灼痛。

最后,一个断断续续的、濒死通讯频道里的指令碎片,如同幽灵的低语:“…确保清除…‘数据信标’…必须销毁…不容失…”数据信标!

这个词如同投入沸腾油锅的冰水,在剧痛的混沌意识中炸开一片短暂的、刺骨的清明!

那持续不断的钝痛瞬间被一股更深沉、更原始的力量取代——那是恐惧,是愤怒,是浸满了血腥过往与无尽疑云的烙印!

它绝不仅仅是个项目代号。

那东西……是一个蛰伏在城市根部的祸种,是能点燃整个涅墨西斯、烧穿一切虚假光鲜的秘密!

是他拖着这具残躯在腐烂边缘爬行至今的唯一支点。

那是他的过去,很可能是这座绝望都市的整个未来!

滋——嚓!

一声极其轻微、几乎被头顶焚化炉永恒低吼彻底吞没的金属刮擦声,从上方约五米处的金属检修栈道栏杆处响起。

声音微弱,却瞬间被他的植入式听觉单元精准捕获——不是风声,不是锈片自然脱落。

是硬物摩擦。

猎杀的本能瞬间压倒了身体的濒临崩溃!

就在他身体猛地向侧面一块厚重、布满陈年污垢的废弃轧钢板后面滚去的瞬间——咻!

咻!

两道尾部拖曳着幽蓝色电光的细长磁针弹,无声地钉入了他刚刚藏身位置后方的冷却套金属缝隙。

滋滋!

高强度的电磁脉冲瞬间爆发,将那堆冷却套金属边缘灼烧变形,腾起一股刺鼻的焦糊青烟。

“目标锁定!

废料口七号下层,冷却废料堆夹缝!”

一个经过高度失真、毫无情感的电子合成音在特定寂静(相对于城市噪声)的通讯频道里响起,冰冷得如同机械指令。

脚步声,沉重、稳定的战术靴碾碎地面的金属碎屑,从三个互成犄角的方向稳健地逼近。

动作协同如一,装备精良。

这不是锈蚀峡谷里那些饿得眼冒绿光的废品掠夺者。

这是军用科技的鬣狗,为了猎杀而生,循着血腥味追索而来,比他预想的更快。

身体状况糟透了:神经链接器的失控脉冲带来一阵阵剧烈的眩晕,冲击着理智的防线;身体各处的伤口如同点着了的烙铁;体力早己逼近枯竭的悬崖边缘。

投降?

军用科技的“清除”字典里没有这个单词,只有彻底的物理湮灭。

李宁背靠着冰冷刺骨、黏满粘稠油污的轧钢板,肺部像漏风的手风琴,每一次吸气都刮擦着***辣的痛楚。

生存是这片钢铁废墟的原始法则,是唯一的硬通货。

他的左手缓慢而稳定地探入破碎作战服内侧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口袋,冰冷的触感传来——一个伪装成废弃神经接口插槽的粗糙小装置,表面布满划痕。

它叫“喙”。

一次性的定向高能声波脉冲发生器,原型设计用来摧毁大型工业设施的核心安保节点。

零距离释放,足以让没有特殊防护的血肉之躯内部瞬间化为滚烫的肉糜。

代价?

足够撕裂使用者自身的脆弱神经,极大概率当场引爆赛博精神病的烈焰,将他烧成一具行尸走肉。

时间像粘稠凝固的工业废油。

脚步声在左前方和右侧后翼同时停下。

战术目镜特有的、令人心悸的猩红微光在昏暗的工业废墟光线中隐隐绰绰地扫视,如同秃鹫寻找着尸骸的最后温热点。

李宁闭上眼,强忍着颅腔内神经链接器制造的刺目雪花噪点和撕裂般的剧痛。

他用意志屏蔽噪音,强行模拟声音的碰撞轮廓:左前,两人;右后,一人。

心跳被钢铁般的意志强行压抑到几乎停滞的边缘,所有的感官凝聚在左手拇指下那个冰冷的、不足一毫米的物理压力开关上。

这里是锈蚀峡谷,只有废料和猎人,没有活人值得怜悯。

生存面前,疯狂只是流通货币,廉价得如同脚下的工业粉尘。

退路己绝,选择只剩下一个:是成为鬣狗们咀嚼的碎骨,还是用最后的疯狂咬碎它们的喉咙。

就在右后方那个阴影似乎微微前倾、准备探头确认夹缝中情况的刹那,李宁猛地睁眼!

植入式光学镜片因过载而闪烁着微弱的、接近熔点的赤红色凶光,如同垂死困兽獠牙上最后的寒芒。

“杂碎。”

干裂的嘴唇无声地开合,吐出两个浸满血腥的字节。

压在开关上的拇指指腹,带着积郁的全部绝望、愤怒与孤注一掷的狠厉,狠狠压了下去!

嗡————!!!

一道无声的、却仿佛能首接撕碎灵魂的恐怖冲击波,以“喙”为中心,如同一柄无形的攻城巨锤,精准地、狂暴地轰击向那两个位置稍前的追踪者!

空气剧烈扭曲,发出玻璃被万吨重压瞬间碾碎的尖锐悲鸣!

紧接着是沉闷的、如同装满废料麻袋倒地的噗通声。

那两人的全身像失去所有支撑般瘫软下去。

战术头盔的目镜完全爆裂,粘稠的、混合着细碎组织块和泡沫的暗红血浆,疯狂地从他们口鼻中涌出,迅速在油腻的地面上洇开。

右后方的追踪者显然站位靠后或者防护略微加强,没有被“喙”的核心冲击波正面吞噬,但强大的余波仍像一记重拳将他狠狠砸在身后粗大的冷凝管道支架上!

猩红的目镜疯狂乱闪,发出一串被电子滤过、意义不明的痛苦嘶鸣,他挣扎着试图抬起握着武器的手臂。

李宁的脑子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正在疯狂搅拌!

难以想象的神经剧痛和一股暴虐、毁灭一切的冲动如同失控的熔岩流,瞬间席卷了他残存的意志。

温热的液体从鼻腔涌出,滑过嘴角。

整个世界在他眼前剧烈地摇晃、变形。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不是因为勇气,而是源于剧痛与濒临崩溃的神经驱动下的狂暴本能!

身体爆发出最后一丝力量,驱动着几乎散架的残躯,如同扑向猎物的困兽,猛地冲向那个挣扎的追踪者。

左手残存的、改装过的廉价格斗爪刃,在昏暗的光线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决绝的弧光!

咔嚓!

噗嗤!

金属硬生生切碎骨质、撕裂柔软组织的混合声响,令人齿冷。

追踪者所有的动作瞬间凝固。

喉咙位置被完全切开,断裂的金属人造气管和生物组织暴露在充满工业尘埃的空气中,闪烁着短路的蓝色电弧。

暗红近乎黑色的生命液体喷溅而出,泼洒在冰冷的金属架和地面上,也染红了李宁的半个脸颊和破烂的作战服前襟。

世界陡然间寂静下来。

只剩下远处等离子焚化炉永不疲倦的低沉咆哮,在李宁嗡嗡作响、如同尖锐金属摩擦般的脑内噪音背景下,成为永恒的背景音律。

还有他自己,像一架随时要散架的老旧破风箱,发出的粗重、痛苦的喘息声。

全身的力量仿佛瞬间被抽空,李宁的身体沿着冰冷的轧钢板,无力地滑坐到同样冰冷、布满油污和碎屑的地面上。

污血、机油、汗水的混合物顺着他脸颊的棱角缓缓流淌而下。

视线模糊,无法聚焦。

身体的每一块肌肉,每一寸骨骼,每一条神经,都在发出无休止的痛苦哀嚎。

赢了?

或许只是把变成废料堆深处一具无名枯骨的时间,向后推迟了微不足道的一瞬。

但那个词,那句印刻在濒死记忆碎片中的冰冷命令——“数据信标”——此刻如同烧红的精钢烙印,深深地、不可磨灭地烫进了他的意识核心最深处。

这就是他残存的全部意义,是他从这名为“废料”的深坑里,攀爬向上的唯一一条沾满荆棘的绳索。

它连着他不堪回首的过往,更可能锁死这座绝望都市的所有未来。

他必须活下去。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