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砸在公交站台的顶棚上，发出密集的鼓点声，像是某种不祥的倒计时。
城市被笼罩在一片湿冷的灰蒙中，霓虹灯的光晕在积水的路面上扭曲、拉长，如同溺亡者的幻影。
陈默缩了缩脖子，把湿透的衣领竖起来，咒骂着这该死的加班和更该死的暴雨。
他只想快点回家，钻进干燥温暖的被窝。
远处，两道昏黄的灯光刺破雨幕，像疲惫巨兽的眼睛。
是那趟熟悉的374路末班车，老旧的车身发出不堪重负的***，缓缓停靠在站台。
车门“嗤”一声打开，一股混合着潮湿霉味、廉价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陈默皱了皱眉，还是踏了上去。
车内灯光惨白，映照出稀稀拉拉几个乘客的侧影：一个低头刷手机、耳机塞得严严实实的年轻人；一个抱着廉价购物袋、昏昏欲睡的中年妇女；一个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看不清面容的老人；还有一个穿着不合时令厚外套、紧紧抱着一个褪色红气球的小女孩，气球上用黑笔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笑脸。
司机是个面色蜡黄、眼袋深重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制服，目光呆滞地望着前方，仿佛灵魂早己被这无尽的雨夜和重复的路线吸干。
他机械地指了指投币箱和扫码器。
陈默习惯性地掏出手机扫码。
“滴——”一声脆响。
就在声音落下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投币箱上方贴着一张边缘卷曲、字迹模糊的黄色纸条。
字是用红色马克笔写的，在惨白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目：**374路末班车乘客须知（务必遵守）**陈默心里咯噔一下。
公交车上贴规则？
真新鲜。
他凑近了些，借着昏暗的光线读下去：＞ 1. **请确认您乘坐的是真正的374路。
** 若车牌号非“X-A374”，请立即下车，无论身处何地。
＞ 2. **请于上车时准确支付车费（现金或扫码）。
** 司机不会提醒第二次。
未付费者后果自负。
＞ 3. **司机不会与乘客交谈。
** 如司机主动询问你，无论问题多么寻常，请勿回答，并尽可能移开视线。
＞ 4. **车内乘客数量是固定的。
** 请默数您上车时的乘客人数（包括司机）。
若发现人数无故增加，请立即在下一站下车。
＞ 5. **请勿在车内睡觉。
** 无论多么疲惫。
＞ 6. **禁止在车厢内饮食（包括饮水）。
**＞ 7. **请勿与除司机外的任何乘客交谈。
** 尤其注意那个穿红鞋的小女孩。
＞ 8. **若听到婴儿哭声，请捂住耳朵，首到声音消失。
** 无论哭声来自何处。
＞ 9. **车窗是“镜子”。
** 请勿长时间凝视窗外移动的景象，尤其当景象出现明显扭曲或重复时。
更不要试图看清窗外黑暗中的人脸。
＞ 10. **到站广播是唯一可信的信息来源。
** 若广播未报站，车门却开启，无论站台看起来多么熟悉，绝对禁止下车！
＞ 11. **您的目的地必须在常规站点列表中。
** 若听到广播报出您从未听说过的站名，请保持镇定，切勿表现出任何异样，等待下一站（常规站）再下。
＞ 12. **旅程终点站名为“终点”。
** 到达终点站时，请有序、安静地迅速下车，不要回头。
＞ 13. **最重要：以上规则若有一条被违反，请不惜一切代价在“终点”站之前下车！
**一股寒意顺着陈默的脊椎爬上来，比车外的冷雨更刺骨。
这恶作剧也太瘆人了吧？
他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车厢：司机如雕塑；刷手机的年轻人眼皮都没抬；中年妇女头一点一点，似乎快睡着了；老人依旧在阴影里；小女孩抱着气球，红色的塑料小鞋在座椅边缘轻轻晃荡——红鞋！
规则第7条！
陈默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立刻移开视线，强迫自己看向那张规则纸。
这一定是某个无聊家伙的杰作……他试图说服自己，但那些用词——“后果自负”、“绝对禁止”、“不惜一切代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命令感，让他头皮发麻。
他鬼使神差地开始默数乘客：司机1，刷手机男2，中年妇女3，阴影老人4，红鞋女孩5……加上自己，6人。
他暗暗记住这个数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