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
漫天的血。
叶澜跪在将军府的青石板上，碎裂的琵琶骨渗着血珠，混着雨水在身下积成小小的水洼。
她抬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向高台上那对璧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破风声，像漏了气的风箱。
“阿澜，事到如今，你还要执迷不悟吗？”
楚逸的声音依旧温润，可那双曾让她沉溺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冰冷的厌恶。
他一身月白锦袍，纤尘不染，仿佛脚下这满院的尸骸、眼前她淌血的模样，都只是碍眼的污渍。
他身边的苏瑶，正怯生生地依偎着他，素白的裙摆上沾着几点暗红——那是她母亲的血。
“姐姐，你别怪阿逸哥哥，”苏瑶的声音柔得像水，却淬着剧毒，“要怪就怪你太蠢，占着叶家嫡女的位置，却连自己的未婚夫都看不住，连家族的灵玉都护不好……你不死，谁死呢？”
灵玉……叶家镇族之宝，能助人突破筑基瓶颈的上古灵物。
叶澜猛地睁大眼，血泪从眼角滑落。
她想起来了。
三个月前，楚逸说他卡在炼气巅峰，急需灵玉助他突破，才能在宗门大比中为叶家争光。
她信了，趁父亲出征时，偷了灵玉给他。
就连妹妹苏瑶说母亲的丹药用完了，她也跑遍全城为其寻药，结果回来却看到的是自己的母亲被人废了灵根，瘫在床榻上奄奄一息，而此刻苏瑶正拿着母亲的本命玉佩，对楚逸巧笑嫣然。
就在刚才，她以为的好妹妹和曾经深爱过的男人闯进祠堂，污蔑她与魔族私通，最爱她的爷爷被气得吐血，父亲留下的亲卫更是为护她战死，满府上下，三百七十三口人，顷刻间成了刀下亡魂！
“为……为什么？”
叶澜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声音嘶哑得不像人声，“我待你们……不薄……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楚逸嗤笑一声，踢开脚边的尸身，缓步走下高台，蹲在她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叶澜，你真以为我喜欢你？
我楚家没落，忍辱做你未婚夫婿，图的从来都是叶家的兵权和修仙资源！
你和你那老顽固爷爷，挡了我和瑶瑶的路，自然该死。”
他抬手，捏住她的下巴，眼神残忍：“哦对了，忘了告诉你，你母亲的灵根，是我亲手废的。
谁让她总说我心术不正，想拆散我们呢？”
“畜生！”
叶澜目眦欲裂，用尽全身力气想扑上去撕咬，却被他轻易按住。
苏瑶也走了过来，手里把玩着那枚翠绿的灵玉，笑得天真又恶毒：“姐姐，你知道吗？
阿逸哥哥早就和我定下了三生之约。
你呀，不过是我们登顶路上的垫脚石。
现在叶家没了，灵玉也到手了，你可以安心去死了。”
楚逸抽出腰间长剑，剑尖泛着冰冷的寒光：“念在你我‘夫妻一场’，我给你个痛快。”
剑刃划破空气，刺向她的心脏。
叶澜闭上眼，滔天的恨意像岩浆在胸腔里翻涌。
她恨自己的愚蠢，恨自己的识人不清，更恨这对狗男女的狼心狗肺！
若有来生……若有来生！
她叶澜，定要化作厉鬼，将这对奸夫***挫骨扬灰，让他们血债血偿！
让所有欺辱过她、背叛过她的人，都尝尝这剜心剔骨之痛！
“我叶澜在此立誓——”她猛地睁开眼，眼中是焚尽一切的疯狂，“吾愿以血为引，以魂为祭，若得重来，必让尔等……神魂俱灭！！”
话音未落，她突然引爆了体内残存的所有灵力。
剧烈的爆炸声中，叶澜的身体被火光吞噬，而她的目光，死死盯在楚逸和苏瑶惊恐的脸上，带着无尽的怨毒与不甘。
……痛。
深入骨髓的痛。
叶澜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却不是阴曹地府的幽暗，而是熟悉的藕荷色帐幔，绣着精致的缠枝莲纹样。
她怔怔地抬手，看到的是一双纤细白皙、毫无伤痕的手。
这不是她的手！
她的手，在被废去修为后，早己布满冻疮和老茧，琵琶骨碎裂后更是连抬都抬不起来！
“小姐！
您醒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哭腔。
叶澜僵硬地转头，看到小翠那张带着婴儿肥的脸蛋，正泪眼婆娑地看着她。
小翠穿着一身半旧的青布裙，梳着双丫髻，脸上还没有后来那道狰狞的刀疤——那是前世为了护她，被苏瑶的人划的。
“小……翠？”
叶澜的声音干涩沙哑，却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
“奴婢在！
小姐您终于醒了，您都昏迷两天了！”
小翠连忙扶她坐起身，垫上软枕，“大夫说您是落水受了寒，可把奴婢吓坏了！
您感觉怎么样？
要不要喝点水？”
落水？
叶澜的脑海中轰然一声，一段尘封的记忆涌现出来——十西岁那年的盛夏，她在府里的荷花池边散步，被人推了一把掉进水里，昏迷了两天。
后来楚逸“恰巧”路过，跳下水救了她，从此她便对他情根深种，视为救命恩人。
现在想来，那场落水，恐怕就是苏瑶的手笔！
目的就是为了给楚逸创造英雄救美的机会！
她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颈，那里光滑一片，没有后来被楚逸掐出的淤青。
她又摸了摸自己的丹田，虽然灵力微弱，却真切地存在着——那是她尚未被废的修为！
“现在……是什么时候？”
叶澜的声音抑制不住地发颤。
“小姐您睡糊涂啦？”
小翠笑着递过一杯温水，“现在是永安二十三年，六月初六啊。
前儿个是您的十西岁生辰，您忘了？”
永安二十三年，六月初六。
叶澜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几乎要冲破胸膛。
她真的……回来了！
回到了十西岁，回到了一切悲剧尚未发生的时候！
母亲还在，爷爷还在，父亲还在边关征战，叶家三百七十三口人，都还好好地活着！
楚逸和苏瑶的阴谋才刚刚开始，她还有机会阻止一切！
巨大的狂喜之后，是冰彻骨髓的寒意。
叶澜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疼痛让她更加清醒。
楚逸，苏瑶。
你们欠我的，欠叶家的，这一世，我会连本带利，一点一点地讨回来！
她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眼中却没有丝毫温度，只有一片冰封的恨意和决绝。
这一世，她不再是那个被情爱蒙蔽双眼的蠢货叶澜。
她是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
所有亏欠她的，都将付出代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