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冬天，漫天的雪飘过教室的窗前看着眼前的少年，她悸动的心跳加速。
窗前凌清的指尖在笔袋里摸索第三遍时，后桌的厉煜珩忽然用笔杆敲了敲她的椅背。
“找这个？”
他递过来一块半旧的橡皮，边角被啃得坑坑洼洼——这是凌清用了三年的那块，上周大扫除时弄丢了。
“你怎么找到的？”
凌清接过橡皮，指腹摩挲着熟悉的纹路，心跳莫名快了半拍。
“在讲台缝里。”
厉煜珩低头翻着物理练习册，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睫毛上，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下次别再把东西当宝贝似的啃了。”
前排的赵磊猛地回过头，夸张地捂住胸口：“哎哟喂，厉大少爷这是心疼了？
我说凌清，你俩这同桌怕是要做到天荒地老吧？”
教室里哄地炸开一片笑。
凌清的脸腾地红了，抓起橡皮就朝赵磊扔过去，却被厉煜珩伸手拦住。
他捏着那块橡皮，挑眉看向赵磊：“写完作业了？”
赵磊立刻做了个封口的手势，缩回头去。
凌清看着厉煜珩把橡皮放回她笔袋，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像有细小的电流窜过，让她想起刚入学那天。
那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班主任拿着花名册点名，念到“凌清”和“厉煜珩”时，特意抬头看了他俩一眼：“你们俩小学就是同班？”
凌清点头时，听见身边的厉煜珩也“嗯”了一声。
后来排座位，班主任笑着把他俩安排到一起：“十二年同班，这缘分得续上。”
十二年。
这个数字像颗被反复摩挲的玻璃珠，在凌清心里泛着温润的光。
从穿背带裤的年纪在幼儿园抢积木，到小学时他替她背沉重的画板，再到初中分班那天，看见他的名字和自己出现在同一张名单上时，心脏骤然的失重感——原来他们己经并肩走了这么久。
真正让这份熟悉变了质的，是初二那个蝉鸣聒噪的午后。
那天体育课自由活动，凌清抱着笔记本在树荫下背单词，抬头时正好看见厉煜珩在打篮球。
他穿着白色T恤，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浸湿，投篮时手臂划出流畅的弧线，阳光穿过他扬起的发梢，在地上投下跳跃的光斑。
不知是谁撞了他一下，厉煜珩踉跄着后退，膝盖重重磕在篮球架底座上。
凌清几乎是本能地冲过去，从口袋里掏出创可贴时，指尖抖得厉害。
“别动。”
她蹲在他面前，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掉伤口上的沙砾，眼泪毫无预兆地掉下来，砸在他的运动裤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
“哭什么？”
厉煜珩的声音有点哑，他伸手想碰她的头发，手举到半空又收了回去，“我还没死呢。”
“谁哭了！”
凌清吸吸鼻子，把创可贴往他膝盖上一按，力道重得他嘶了一声，“以后打球小心点，没人替你写检讨。”
他低低地笑起来，胸腔的震动透过相触的膝盖传过来，像羽毛轻轻搔在凌清心上。
那天的风带着青草味，她看着他被阳光晒得发亮的侧脸，突然就不想移开目光了。
从那以后，凌清的书包里开始多了些“多余”的东西。
早上会多带一份三明治，是厉煜珩爱吃的金枪鱼口味，借口说“我妈做多了”；课间去茶水间接水，总会顺手把他的保温杯也灌满，理由是“反正路过”；甚至连他作业本上的错题，她都要抄下来重新做一遍，再装作不经意地说“这道题我也错了，一起看看？”
厉煜珩似乎没察觉她的小心思。
他会坦然地接过三明治，把保温杯里的水喝光，在她讲题时认真地听，偶尔抬头，目光撞在一起，又会像被烫到似的移开。
班里的起哄声却从未停过。
有人在他俩的课桌中间画了条“楚河汉界”，第二天就被厉煜珩擦掉了；有人把写着“厉煜珩喜欢凌清”的纸条塞进凌清的课本，她红着脸撕掉时，听见身后厉煜珩咳嗽了两声；还有次班级聚餐，赵磊故意把他俩的饮料换了，厉煜珩拿起凌清喝过的杯子，面不改色地喝了大半。
那天凌清的脸烫了一整晚。
她偷偷看他夹菜，看他跟同学说笑，看他指尖碰到杯沿时的弧度，心里像揣了只乱撞的小鹿。
高二那年冬天来得格外早。
第一场雪落下时，班里组织去滑雪场团建。
凌清穿得像只圆滚滚的熊，站在雪道顶端不敢动，厉煜珩滑到她身边，弯腰替她紧了紧松掉的鞋带。
“抓紧我。”
他的声音裹在冷风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温柔。
凌清的手指刚碰到他的袖口，就被他反手握住。
他的手掌很暖，带着常年握笔留下的薄茧，牢牢包裹住她的手。
滑行时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凌清闭上眼睛，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突然希望这条路能长一点，再长一点。
摔倒时，厉煜珩下意识地把她护在怀里。
两人滚在厚厚的雪地里，凌清的额头撞在他下巴上，疼得她“嘶”了一声。
“没事吧？”
他撑起身子看她，睫毛上沾着雪粒，眼睛亮得像落满了星星。
凌清摇摇头，想说“没事”，却看见他的嘴唇离自己只有几厘米的距离。
心跳瞬间失控，她猛地推开他坐起来，假装拍身上的雪，耳朵却红得快要滴血。
不远处传来同学的哄笑声，赵磊扯着嗓子喊：“厉煜珩，你俩这是在演偶像剧呢？”
厉煜珩没说话，只是伸手把凌清拉起来，拍掉她头发上的雪。
他的指尖擦过她的耳廓，留下一阵滚烫的触感。
回去的路上，凌清坐在大巴车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掠过的路灯发呆。
厉煜珩坐在她身边，低头看着手机，屏幕的光映在他脸上，神情看不真切。
“那个，”凌清攥着衣角，鼓足勇气开口，“刚才谢谢你。”
“嗯。”
他应了一声，把手机揣回口袋，“你恐高？”
“不是，就是有点怕摔。”
“下次再出来，我教你。”
他看着窗外，路灯的光晕在他眼里明明灭灭，“学会了就不怕了。”
凌清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她偷偷侧过脸看他，发现他的耳根也泛着淡淡的红。
也许，他和她想的，是一样的吧？
这个念头像颗种子，在凌清心里生了根。
她开始更频繁地制造“偶遇”，会算好他去食堂的时间，会在他常去的图书馆角落占座，会在晚自习后说“我妈让我问你一道题”，只为能多跟他走一段路。
高三开学那天，分班表贴在公告栏前，凌清挤在人群里找了半天，终于在理科一班的名单上看到了自己和厉煜珩的名字。
她松了口气，转身时撞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找到没？”
厉煜珩扶着她的肩膀，声音带着笑意。
“找到了。”
凌清抬头看他，发现他好像又长高了些，说话时要微微低头。
“那就好。”
他松开手，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崭新的笔记本，“给你的，高三了，笔记该换个新的。”
笔记本的封面上印着棵梧桐树，和学校操场边的那棵一模一样。
凌清想起初二那年，他就是在那棵树下，第一次让她心动。
“谢谢。”
她接过笔记本，指尖碰到他的，这一次没有躲开。
周围又响起熟悉的起哄声，赵磊挤到他俩中间，胳膊搭在两人肩上：“我说你们俩，能不能给单身狗留条活路？
毕业就官宣，听见没？”
厉煜珩笑着推开他，凌清却红了脸，低头摸着笔记本封面，嘴角忍不住往上扬。
上课铃响了，厉煜珩先走一步，凌清看着他走进教室的背影，突然觉得，未来这一年，好像没那么难熬了。
也许十二年的等待，终会在某个阳光正好的午后，等来一句清晰的回应。
也许不用等到毕业，也许就在下一次对视时，他会像她期待的那样，眼里藏不住的光，和她一样。
凌清深吸一口气，握紧手里的笔记本，快步走进教室。
阳光透过窗户，在她和厉煜珩相邻的课桌上，投下两道紧紧相依的影子，像无数个过去的日子那样，温柔而绵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