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时间，医院食堂嘈杂的人声像隔着一层毛玻璃韩辰刚扒拉两口饭，实习同事宋小林就端着餐盘鬼鬼祟祟地挤到他旁边，眼睛瞪得像铜铃。
“辰哥！
辰哥！”
宋小林压低声音，语气里是压不住的惊恐和八卦“你上周急诊缝针那个……那个大高个儿！
姓历的！
你知道他谁吗？！”
韩辰筷子一顿，心头莫名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谁？
不就是个倒霉蛋儿被什么玩意儿啃了口胳膊吗？”
“倒霉蛋儿？！”
宋小林差点尖叫出来，连忙捂住嘴，凑得更近，声音压得只剩气音“我的祖宗！
那是历砚修！
冥河的历砚修！
黑白两道通吃，人称活阎王的主儿！
手底下脏活儿海了去了！
听说……”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听说他那天晚上进急诊，就是因为有人买凶想要他的命！
你、你居然给他缝针？
还顶撞他？！”
韩辰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餐盘上脑海里瞬间闪过那双深不见底、淬着寒冰的眼睛，那身染血却依旧迫人的煞气，还有那张冰冷坚硬的黑色卡片宋小林的话像一块巨石砸进心湖，激起的不是涟漪，是滔天巨浪黑白两道？
买凶？
活阎王？
“你……你确定？”
韩辰的声音有些干涩，琥珀色的眼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浮现出震惊和后怕“千真万确！”
宋小林用力点头“我表哥在警局档案科，我偷偷查……不是，我刚好看到了他的档案照片！
就是他！
错不了！
辰哥，你离他远点！
这种人太危险了！
沾上准没好事！”
韩辰看着餐盘里剩下的饭菜，突然没了胃口。
胃里像是塞了一团冰冷的棉花他勉强对宋小林扯出一个安抚的笑“……知道了，谢谢提醒。”
……如果命苦是我的天赋傍晚一辆线条流畅、通体哑光黑的跑车如同暗夜幽灵般滑入“银灯”酒吧专属的地下停车场车门向上旋开，历砚修长腿迈出深灰色西装挺括如刀锋，完美勾勒出他宽肩窄腰、极具力量感的悍利身形头发在入口处炫目的霓虹灯牌下泛着冷硬的光泽几缕不羁地垂落在他饱满冷峻的额角，更衬得他脸色带着失血后的冷白薄唇紧抿，下颌线凌厉如削他眼神阴鸷地扫过迎上来的手下，无形的压力让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人抓到了？”
他声音不高，却像冰锥一样刺入空气。
手下低着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还、还没有，历爷。
那小子滑得很，藏得深……还没有？”
历砚修脚步未停，皮鞋踏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清晰的回响，语气陡然转冷，带着一种淬毒的寒意“***废什么话？
人找不到，舌头留着也是多余，嗯？”
手下吓得一哆嗦：“是！
是！
我们加派人手！
掘地三尺也把他挖出来！”
历砚修没再看他，径首走向通往酒吧内部的专属电梯刚按下按钮，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动着“顾立川”三个字。
他接通，语气没什么起伏：“喂，怎么了？”
电话那头瞬间炸开震耳欲聋的电音和顾立川拔高的、带着醉意和亢奋的嗓音“哟！
我们阎王爷终于接电话了？
爷！
银灯酒吧！
顶层卡座！
赶紧滚过来！
新到了几个极品，够劲儿！”
历砚修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下意识地抬手碰了碰左臂刚拆线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药膏微凉的触感和某人严肃的叮嘱：“不能喝酒。”
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带着点自嘲的弧度，对着手机嗤笑一声：“呵，顾少，不巧。
我最近得……谨遵医嘱，滴酒不沾。”
“医嘱？！”
顾立川在那边夸张地大笑起来，背景音里混杂着女人的娇笑“***什么时候在乎过这个？
哪个庙里的菩萨给你开的方子？
别废话！
赶紧的！
少了你，这局没劲透了！
爷等你！”
“嘟…嘟…嘟…”电话被那边不耐烦地挂断。
历砚修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眼底闪过一丝烦躁，随即又被一种更深沉的漠然覆盖。
他收起手机，抬脚，毫不客气地踹了一下前面驾驶座的后背。
“去顶层。”
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冰冷。
“是，历爷！”
随从一个激灵，随后抬手摁电梯银灯酒吧，顶层VIP区与楼下震耳欲聋的舞池截然不同，这里更像一个奢华迷离的空中巢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璀璨的夜景，窗内却被刻意调暗的灯光笼罩深蓝色的氛围灯如同流动的星河，投射在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地面和丝绒沙发上空气中弥漫着顶级雪茄的醇厚、昂贵香水的甜腻，以及烈酒辛辣的气息衣着光鲜的男女在光影交错间低声谈笑，姿态慵懒而带着刻意的疏离。
历砚修穿过这片奢靡的喧嚣，如同摩西分海所过之处，谈笑声不自觉地压低，目光或敬畏或探究地落在他身上他目不斜视，径首走向视野最好、也是最隐蔽的一个环形卡座。
卡座里己经坐了西五个人，男男女女，俱是气度不凡但所有人的中心，无疑是那个陷在宽大沙发里的男人——顾立川顾立川身高近一米九，穿着一件极其骚包的酒红色丝绒衬衫，领口敞开到胸腹，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和一小片古铜色的皮肤他头发染成嚣张的银蓝色，有几缕不羁地垂落在他饱满的额角和那双此刻正闪烁着疯狂与兴奋光芒的桃花眼上他手里晃着一个水晶杯，里面琥珀色的液体随着他的动作危险地晃荡看到历砚修，他立刻咧开一个大大的、带着邪气的笑容，站起身迎上去。
被历砚修巧妙的避开，他径首走到沙发最中央的位置坐下，长腿随意交叠“啧，真不喝？”
顾立川无视他的冷气，一***坐到他旁边，拿起一瓶刚开的顶级香槟作势就要往历砚修面前空着的水晶杯里倒“装什么乖宝宝？
医嘱？
哪个小美人给你下的咒？”
历砚修伸出两根手指，随意地按在杯口，阻止了他的动作顾立川扑了个空，也不在意他凑近历砚修，鼻翼翕动，夸张地嗅了嗅。
“嗯？”
顾立川的桃花眼瞬间瞪大，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奇，声音拔高了八度“***！
不是吧阿修？！
消毒水？！
你真去医院了？！！”
历砚修端起侍者刚放下的冰水，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冰冷的杯壁，眼皮都没抬一下，淡淡吐出一个字：“嗯。”
“不然呢？”
“伤口没好利索你就把我喊过来喝酒”他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想让我早点下去陪老头子，你就尽管倒。”
顾立川动作一顿，桃花眼里的疯狂笑意敛去几分仔细打量了一下历砚修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刻意放松的左臂“操，还真是挂彩了？
哪个不长眼的？”
他语气里多了点真切的戾气。
“跳梁小丑而己。”
历砚修端起面前一杯侍者刚放下的冰水，抿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处理干净了。”
“那就好！”
顾立川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拍大腿，“欸？
不过话说你不是有老刘那个顶级私人医生吗？
一个电话随叫随到，设备比三甲医院都牛逼！
你放着老刘不用，跑去公立医院急诊排队？！”
历砚修终于抬起眼皮，深潭般的眼睛扫过顾立川那张写满八卦的脸。
他没有回答关于伤势的问题，反而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其玩味的弧度。
“私人医生？”
历砚修的声音低沉平缓，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嘲讽目光似乎穿透了喧嚣的酒吧，落在了某个遥远却清晰的身影上“私人医生……哪有实习医生好？”
“啥玩意儿？！”
顾立川彻底懵了，手里的酒都忘了喝，桃花眼里充满了巨大的问号和荒谬感“实习医生？
历砚修你脑子让门夹了？
还是让枪子儿擦着了？
实习医生？！
那种毛都没长齐、拿你练手的菜鸟？！”
历砚修没有解释，只是端起冰水，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
那抹玩味的笑意依旧停留在嘴角，眼神深邃难辨，仿佛回味着什么。
他周身那股阴冷的气场似乎因为这个话题而变得有些微妙不再是纯粹的拒人千里，反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兴致顾立川的疯劲儿瞬间又回来了，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杯子乱响“来来来！
不喝酒，看人总行吧？
今天这几个，绝对合你口味！
清纯的、***的、冷艳的什么都有……”他手一挥，指向旁边几个妆容精致、穿着清凉的年轻男孩男人们立刻像得到了信号，脸上堆起甜美的笑容“历爷……”历砚修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看着杯中晃动的冰块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阴冷气场瞬间冻住了男人的脚步他尴尬地僵在原地，求助似的看向顾立川。
顾立川刚想说什么，历砚修的目光却突然越过他，落在了卡座外不远处的吧台方向深潭般的眼底，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澜，那抹玩味的笑意似乎更深了。
………
